额头去靠床沿。出于卫生考虑,停尸床裹着很厚的塑封,皮肤擦上去,嗤嗤响动。
陆吾后背剧烈抖动,连带陆致远的尸身,也打摆子。
陆吾眉眼藏在臂弯里,只露出嘴,死死咬住自己的指关节,颊肉紧绷。
“爸···你不是说···你不是说···”陆吾声音压抑,“你不是说,你厉害得很···”
陆吾只是说:“我知道我爸会离开我,但这一天太快了。”
薛知默然。
“薛知,”陆吾吸了吸鼻子,抬起脸来,眼睛是闭着的,眼皮在抖,“我是个孤儿了。”
薛知跪在陆吾身边,搬过陆吾的脸,“我和你保证,我永远陪着你,···无论发生任何事,你有我。”
陆吾睁开眼,看了她一会,目光茫然,只是光芒流转,终于有一滴泪从眼角淌下来。
薛知抱他,陆吾僵了下,压抑地哭了出来。
薛知听到他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我爸帮我死过一回。”
人死如灯灭。过往种种官司,总不能追到阴曹地府去。薛知几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明朝的时候,有个王爷想当皇帝,造反打到皇宫去,把从前的大臣拉出来,这是有个姓方的大臣王爷说,‘你是个反贼’。于是大臣被诛了十族。现在来看,我只觉得这个人傻!···活下去的人越多越好。”
薛知紧紧抱住他,“你爸干过什么,我一点也不在乎,但是他救了你,救了你就是救了我。···陆吾,我是你塑造出来的,我为你活着···我为你一个人活着!”
陆吾深深吸了口气,压着眼睛止住喘息,笑笑地放开她,站起来走出车去,很客气地跟工作人员道谢。
工作人员问:“什么时候火化?”
陆吾垂着眼,“尽早吧。”
···
殡仪馆空空冷冷,五六排等候椅,就只有三两个人。
都不用排队,缴费后拿到票据,等着领骨灰就行了。
打听到二楼卖骨灰盒。开放式商店,密密麻麻都是盒子,一格又一格,像是墙上的洞。陆吾走到玻璃柜前,扫了几眼,索性买最贵的。
挺小一只盒子,就这么装下风光一时的陆致远。
顺便又买了点烛盏香台之类,走回一楼时,正撞到魏诗母女往里走。
陆夫人比薛知想象中更漂亮,尖尖一张瓜子脸,煞白无血色,一只手撑着等候椅的扶手,哆嗦好久才坐下。
魏诗也六神无主,衣角掐得皱巴巴,“哥···这下怎么办?”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陆吾满脸疲倦,“随他去吧。”
“陆吾,你什么意思?”陆夫人猛抬起头,“这十几年,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这时候你说这句话···你什么意思?”
陆吾诧异地挑眉,悄然拉了一把薛知,“随你们怎么想吧。”转身就走。
陆吾脚步如飞,薛知在后面跟得跌跌撞撞,很快到殡仪馆外,蝉鸣阵阵。见前面影影绰绰,照着一串路灯,一把明珠似的。
陆吾这才慢下来,伸手去摸烟盒,被薛知挡住,“给了人了。”
又走出一条街,才找到一家营业的便利店,陆吾进去买了烟,“慎平呢?”
薛知说:“纪|委的打电话,让他过去。”
陆吾点点头,一边抽烟一边想,“慎平还没从警校毕业,充其量就是个实习学警,应该···”
话音未落,喉结滚了两滚,赶紧摘下烟,捂嘴咳嗽两声。
薛知在他旁边站了会,探手进他口袋。
陆吾一个激灵,“你干什么?”
“把烟熄了扔掉,”薛知拿出钥匙,在手指上叮叮当当转着玩,“回家!睡觉!”
路边车流飞驰而过,车灯一柱一柱,照得二人脸上一会大明一会大暗。
“睡不着,”陆吾摇头,又吸了一口,“实在睡不着,脑子嗡嗡响。”
薛知也不多说,连推带搡地把陆吾塞进副驾驶座,陆吾趴在车门边,一只手捂脸,“薛知。”
“嗯。”
陆吾又喊了一声,拿出手机看,“我睡五个小时,七点你喊我起床不行?我怕闹钟不管用。”
再回到公寓,一室黑冷,陆吾鞋都没脱,推开卧室门扑倒,鼾声微微。
薛知给他盖上被子,弯腰解下他的靴子,拿在手里,轻手轻脚出去。
薛知又接了几个电话,开了罐红牛,一边喝一边到楼下药店买了几瓶维生素A。从陆吾衣柜里取了几件换洗衣物,收拾好。
第二天,薛知醒得很早,取出牛奶,在微波炉里热好,到卧室叫醒陆吾,“喝了。”
陆吾接过杯子,转手放在床头柜上,“我还得给慎平···”
“我准备了,”薛知掰手指头给他算,“我问过你伯母,陆慎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