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随便找家临街小店,味道和食堂差不多。
这个地段人流量不多,三人坐在店外摊子上,服务员上完菜就回去了。
陆慎平把腿往塑料桌横撑上一放,点了根烟,一句话加三个国骂。
陆吾一口一个,吃了大半盘饺子,摆摆手,“算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薛知忽然说,“可我觉得你们爸爸没错。”
陆吾看了她一眼。
薛知:“物必自腐然后生虫。”
其实薛知也无所谓二老有错没错,只是爱屋及乌。有错没错都没错。
陆吾敲敲额头,打起精神对陆慎平说:“就大伯那个级别,当提前退休。说不定时不三五还给公|检|法拍个纪录片,吃喝住都不会太差的。就当忆苦思甜了。”
陆慎平笑笑没说话,别脸抽了两口烟。
薛知拿新筷子给他调了个蘸料,“吃点饭吧,以后还要去看你爸的。”
陆慎平轻声问,“我爸不是个坏人?”
“当然不是,你自己也说,不如此,不能走上那个位置,既然那个位置上总是这种人,”薛知无所谓,“那么是不是你爸,有什么区别?”
陆慎平吃了很多,渐渐和陆吾谈家里事,薛知靠在陆吾肩膀上犯困,耳朵里无非是谁谁谁昨天跳楼,谁谁谁老婆卷钱离婚。
夜来风大,陆吾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伸手抓着外套领子,薛知睡相不好,总喜欢用手指抠陆吾腿面。
陆吾把外套系在她脖子上,转而抓住她两只手。
“哥,以后会怎么样?我觉得以后完了。”
陆吾不吭声。
薛知忽然说:“捱不过去的时候,别把自己当人,也就捱过去了。”
薛知困得快,醒得也快。等她揉揉眼,从陆吾背上爬起来时,一抹嘴,发现口水流了陆吾满肩,而陆吾已经醉伏在桌,脚边一堆瓶瓶罐罐。
只听一阵蜂鸣,身上的外套微微震动,薛知拿出来,随手把外套披到陆吾身上。
对面传来很平静的男声:“陆吾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薛知看了看陆吾眼底淡淡青黑,悄悄走出两步,“您跟我说吧。”
对面迟疑几秒,还是说了。最后,“请尽快处理遗体。”
薛知又确认了一遍,猛回头去看陆吾,他半张脸都藏在臂弯里,刘海下,睫毛长荫荫。遮出小扇子似的影。
乳黄路灯照在脸上,泛出蜜糖的颜色。陆吾完全像个小孩子。
薛知打算先告诉陆慎平,可陆慎平醉得厉害,怎么推也不醒,薛知一个用力,塑料桌“咯吱”一晃。
陆吾摇摇头,东倒西歪地坐起来,伸个懒腰。
薛知拽他手,“我们回家吧。”
陆吾一手抓她,另一只手扶额,喉咙唔唔,“我还想再待一会儿。”
“不行,太晚了,”薛知推醒陆慎平,“你俩都喝多了,我开车。”
···
牧马人引擎咆哮,一路风驰电掣,开到拘留所。殡仪馆大白车已经停在路边。
陆吾愣了一愣,猛推开车门,跑向大白车。
车边工作人员见到陆吾,抬了抬眼睛,取出夹着的工作本,“死者家属?遗体移交时间是二十四分钟前,就是十点十二分,已经跟派出所确认过了,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可以在这里签字。”
陆吾膝盖弯了下,很快扶着车门站好,“死者是——”
“陆致远。”
空气安静一瞬,陆吾的呼吸声特别明显。前后路灯在他脚下照出三个影子,薛知看到陆吾慢慢挺直腰板,整个人沐浴在橙黄灯光中。
陆吾惶然退了两步,薛知赶紧扶住他,“陆吾你先回车里,这里我帮你处理。”
陆吾咬牙不吭气,鼻翼微微扇动,半晌,面色沉静下来,“没事。”
薛知只好给后面的陆慎平使个眼色,陆慎平赶紧上前接过陆吾。
工作人员看了看陆吾,摇摇头,又问薛知,“我们还是不建议摆灵堂,毕竟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升温,而且火葬场也有空档,最好···”
陆吾打断他:“我想见见我爸。”
工作人员提前说好,“你能控制情绪么?”
陆吾还是说:“我要见我爸。”
“那就再耽误您一会儿,”薛知摸一摸陆吾口袋,也就只有一盒烟,虽然磕碜,但也顾不上了,随便塞进工作人员手里,“我陪他去。”
···
车仓门打开,倒比薛知外面看的更小些,除了一张停尸床,就是一排长椅,车顶低矮,人站不直。
陆致远平静地躺着,衣服是新换的,但胸口还隐隐有血迹。薛知怎么也不能想象,一个人要有多么大的毅力,才能用磨尖的牙刷扎透心脏。
陆吾蹲在停尸床边,微微弯腰,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