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恪自那日母亲提过回家之事后,便留在了家中,一连几日不曾出门鬼混。
今日终于得了空闲,便赶上了容云从与一众京城的公子们举办投壶射箭比试,往日他最爱凑这种热闹,这日也不例外。
也同样拿了个魁首回来,与容云从来了容府,想要两人再比试一番。
容云从笑得无奈:“你已得魁首,怎的还非得跟我比这一回?”
萧恪不听他的鬼话,走在他的前面便往容府去,口中道:“今日你那大哥也在,有他在,你的实力只怕用不到七分。你要赢我可能不易,可也不至于连他也赢不了。”
容云从闻言笑了一声。
萧恪这性子从来都是爱憎分明,他对容元惠没什么好印象,也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屑。
也便是他此时这份自傲,只怕方才宴会场上已有不少人看得不顺眼,可偏偏拿他没办法,不论是从实力还是家世,偏偏都及不上他。
两人的投壶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从前对彼此实力也是最清楚的。
说是比试,其实更多是两人切磋玩乐,比方才在宴会之上同那些虚与委蛇之人来往要放松得多。
迟玉此次出来还真没像前几日一样,只走了过场。
她特意选了谢林路,是听说过这个地方的,如今的谢林路将原先的宅子拆了,改成了幽径,两侧是青翠竹林,确实是个很隐蔽的地方。
前几日为了引得身后影子的注意,迟玉并未能好好看看此处,这日确认身后没有跟人,她便也没匆忙离开。
迟玉曾听花亦姝提到过这个地方,十多年前容府走水的源处,花亦姝的父母确实都葬身此处,只是如今来故地的人并不是从前那个花亦姝了。
路旁枯败的竹叶堆撒在脚边,从路上走过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迟玉正往前走着,便听见声音大了些。
她往身后看去,晚霜正一脸茫然地提着灯看她,俨然是立在离她不远处没动过的模样。
见迟玉的反应,她才看向远处:“这里不远处有个练武场,夜里门也关了,咱们前几日来时都没有动静,今日的声响想来是里头有人。”
迟玉看了一会儿脚下的碎叶,想到了什么,便往晚霜跟前走了一步:“先回去吧。”
只是她还未转过身,便听见身后一道冷风擦肩而过,正落在离自己不远的翠竹木身上,翠竹被震得来回摆动,落下一地碎叶。
远处的声音更近了,是容云从的轻笑:“淮安可真是不禁夸,才说了你箭术比之从前有所精进,这便射偏了不是?”
他往跟前走,也看清楚了远处的两道身影,随即一停。
容云从之前并不知迟玉为何不以真容见他,他也听过府上传言她形貌甚丑,可从未当过真,只以为她还对自己心存芥蒂。
可此时迟玉只蒙了一层面纱,他隔着几里的竹林,却将那一双眼眸看得清楚。
夜里未下雪,他却在她的眼中见着了。
那是一双能望见他心里的眼睛。
容云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反而走在他身后的萧恪毫不客气地将人打量了一番,才道:“看来你所说的僻静之处也不见得,这夜里竟也有人来此走动。”
像是寻常打趣,可话里话外分明是觉得迟玉图谋不轨。
迟玉开口想要说话,奈何这一开口便是一阵冷风涌入,她连咳了几声。
晚霜知晓只能自己开口,便同两人解释道:“我家姑娘白日里做了噩梦魇着了,夜里睡不着,心里又慌得很,这才出来走走。”
容云从一听这话便有些着急:“白日里睡得不好?可有帮表姑娘熏安神香,还是房间里闷着了,又或是床榻睡得不安稳,你不必同我见外,只管告诉我,我自会帮你解决。”
萧恪白了他一眼。
迟玉低声道:“与旁的无关,是我自己身上的毛病,时常惊厥,夜里也不得安稳,便想着吹会冷风……”
“恐是坏事做得多了,夜里自然睡不着。”听见迟玉说自己夜里睡得不安稳时,萧恪便不自觉出声嘟囔。
他本是下意识怀疑迟玉,这声音也不大。
奈何此处实在僻静,只有他们几人的说话声,便连脚下的碎叶声音也听得真切。萧恪这一句话自然是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容云从率先不满地朝他皱眉。
迟玉如没听见一般,继续道:“更深露重,容公子怎么也未歇息?”
“今日白天去了一场投壶宴会,没能过瘾,我便跟萧公子回来比试投壶弓箭。”说着,容云从看了一眼远处嵌入翠竹杆内的箭支,“可是惊扰到你了?”
迟玉摇头。
那一箭从她身后袭击而来时,迟玉纵然心惊,潜意识中将这一幕与梦中的血淋淋的双手联系在一处,将两个场景区分开后,她竟有一种莫名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