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玉点头。
待用过饭后,迟玉戴上了晚霜为她备好的帷帽,身着一袭素净白纱的衣裳,坐上了昨日那辆马车。
风雪在这日缓了下来,天空放晴,这一路上迟玉也格外清醒。
清弄楼是个喝茶的地方,里头格外清雅,也有不少人来此品茶谈事,地方是容云从选的,迟玉由此看得出他是个妥帖之人。
不必进门便远远听见了丝竹音律,是清雅之乐。
迟玉在门口报了要等的人,两人便被小二迎着上了二楼雅间。
她已提早了一刻前来,不想容云从来得更早,推门时只见他坐在窗边,手中是一盏已饮尽的茶水杯,不知独等了多久。
自她推门起,容云从的目光便定定朝这边望过来,停留了许久。
这样的冒犯有些失礼,但放在他的身上却不叫人意外。
迟玉手轻扶着帷帽,远远朝他点了点头,知棋在一旁将门户关好,便跟着立在了她的身后。
“路远颠簸,我来晚了。”迟玉带着歉意道。
容云从登时立了起来,似要往她跟前走,很快又反应过来,迟玉便是朝着他这里来的,便又立在了原地,俯身倒了一杯茶。
他着急回应:“没晚,是我来早了。”
隔着帷帽,他听不见迟玉的声音,那道如玉石般清脆空灵的声音却隔着多年的梦境,直直地砸进他的心底,将儿时的记忆唤醒。
容云从向来温和知礼,却看着她不由得呆了。
迟玉顺势坐在了他的对面。
容云从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他才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也并未追问迟玉为何一直未将帷帽取下。
“那块玉佩我已然收到了。”容云从见她坐定,这才开口。
迟玉隔着帽子边沿的薄纱朝容云从看去。
“你需要我做什么?”
迟玉有些意外,她今日特地在此和他一见,为的是打消容云从对她身份的疑虑,因此对于这个玉佩如何到了自己手上,她已准备好了许多说辞。
却没想过,容云从竟然一句也没问过。
果然如同她所知晓的那般,容云从对这玉佩的主人很是在意。
“帮我离开寒恩庵。”
他这般爽快,迟玉便也自然将要求提得利落。
容云从闻言立即用目光将迟玉上下看了一遍,很是着急:“是谁将你一个弱女子关在寒恩庵中?你可有受什么委屈?寒恩庵中的姑子们果真不是好货,难怪将你折磨得这般瘦弱。”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丢出来,叫迟玉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她定定地看着容云从,有些怀疑自己之前打听来的这位容郎君的消息是假话。
这位传说中的容家大郎君,好似有些太过诚恳了。
迟玉的迟疑落在容云从的眼中便是对他的不满,当即改口道:“你既不欲多言,我便不多问,此事包在我身上,我定会想法子将你带出来。”
迟玉这才点头。
将她上心之事说过,迟玉尝了一口桌上的茶。
敬亭绿雪茶,雅致又甘甜,她不觉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后之景。
容云从有些犹豫地问:“你、你这些年过得如何?”
迟玉转过头来看他:“自同你分别后,跟爹娘去到了京城外,一路南下,他们本说南州风景宜人,到了后那里已经是战乱流离,温饱都成问题,更不论什么旁的了。人人尽说长安好,可离了长安,才真正知晓了长安的好处。”
她声音平静,语调不缓不急,却叫容云从听得心疼。
难怪他这些年连一封信都没收到。
“总之,一路上颠沛流离,爹娘都被人杀了,我费尽了千辛万苦才跟着那些尼姑们回到了京城,之后便在寒恩寺安了家。”
容云从面露不忍。
迟玉适时停了下来,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许是心中以为她哭了,是以下意识抬起了手。
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失了分寸,又停下动作。
“我记得你小时候挺爱哭的。”容云从后知后觉同她解释。
迟玉没说话。
容云从又同她保证道:“今后你若有什么不好的,有什么要的,尽可以来找我,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如从前那般困苦。”
迟玉点头。
晚霜往迟玉跟前走了一步,低声道:“主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迟玉往容云从那边看去,容云从正是一脸的不舍。
“既然今日已然相见,之后相聚的时候还长着,还望莫过记挂,云哥哥。”
迟玉站起身来,轻声同他道。
容云从便轻巧被她这句话安抚好了,又满怀期待地将人一路送到清弄楼外,望着迟玉远去,这才放心。
晚霜紧随迟玉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