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雾!”
陈雾刚走出学校门口,宋志文远远地便踩着自行车冲过来。
他猛地刹车,气喘吁吁:“你今天别回家了,我刚看见他们又在你家门口。”
天还下着雨,宋志文一路冒雨过来,校裤腿上溅满了泥点子,但他毫不在意,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拉起他往后座一按:“你今天跟我回去吧。”
陈雾腿长,坐在后座上不得不弯着腿,显得有点局促。
“你这老破小载得动人?”他质疑。
宋志文酷炫地回头一笑,腿一踩把车蹬起来。
宋志文的自行车据说是他爷爷买给他爸上学用的,祖传父父传子,链条跟老人家的骨头一样,磨损严重还带点增生,骑起来哐哐作响。
陈雾眼见旁边走路回家的姑娘们一个个超过去,想了想,脚放地上站了起来。宋志文蹬车走了几步忽觉轻松不少,刚想说看吧没问题,一回头看见陈雾像看傻逼一样看着自己。
“等你带我回去得两个小时,我没那么空。”
他拒绝得毫不留情。
宋志文想挽留,蹬车上去跟在他边上:“不是,我看他们人高马大的,你回去怎么办?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不用。”陈雾瞥了他一眼,“你这么晚还没回去你妈不担心?”
“我回去跟她解释,但我真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回去。要不这样,我和你一起等,好歹等他们走了再说啊。”宋志文有些急眼。
“真别,遇到个好歹我跟你妈说不清。”陈雾停下来,“要真有什么事我再来找你。”
宋志文狐疑:“真的?”
“骗你干什么?”陈雾笑。
陈雾从来不怕这些。
从小到大他从没经历过好事,能活到现在全凭命硬。
陈悬梦给人当小三,怀着他的时候他爸跑了。他六个月大的时候陈悬梦没钱了,找了个人贩子约好生下来就卖出去,出生那天人贩子被警察端了,陈悬梦也不想养,把他丢在了黑诊所边的垃圾堆里。
陈雾本该悄无声息死在黑夜里,但那天陈云边听说姐姐要生了,愣是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了十里地,赶到时诊所听到哇哇大哭的陈雾,心软抱他回了家。
他没爹没妈,活得没心没肺,跟着他舅硬生生长成了十八岁的冲天竹,不歪不倚。
但上天要你命时从来不讲道理。
陈悬梦丢了他,为了生计当起风尘女,染了病没钱治病,一开始去赌后来去偷,欠了债想起自己的便宜弟弟和儿子,把欠条写在陈云边名下,继续自己的花天酒地。
陈云边早些年在小学当老师,为了多赚点钱开了补习班,结果讨债的人追上门来把学生全都吓跑了。陈悬梦等人全都走后,叼着女士烟倚在门口,不要脸地笑道:“我没钱了。”
陈雾不知道有多少孩子会恨母亲,但那一刻,断了腿的陈云边跪在地上收拾撕碎的教案,陈悬梦却只看着手里的烟皱眉,他二话不说一拳打了上去。
蘸客伤心红雨下,勾人悬梦采云边。
陈悬梦只顾下她的雨,不管旁人的苦。
她从来没把自己当妈。
后来陈悬梦欠的钱越来越多,为了躲债几年都没再回来。
但她吃了亏,记恨着陈雾,在外面叫人不停上家闹。舅舅身体差受不了刺激,陈雾就把他们单独叫出去,要钱没有要命你拿,十几岁的年纪身上总是伤,跟混迹在雨天路边的野犬一样。
死很容易,活着更难。
他担着这些不是因为他愿意,只是他欠陈悬梦一条命。
陈雾回到家的时候,已至薄暮,昏黑的天落下噼啪大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沉闷得像困在破水缸里。
陈云边还在给学生上课没回来,陈雾看到门口堵着的人习以为常,踢了块脚边的石头故意弄出声响,散漫道:“喂。”
那几个讨债的人面相凶神恶煞,闻声回头。
陈雾手里拿着回来路上在工地捡的钢筋:“没钱,你们找陈悬梦去,别堵我家门口。”
为首那人没听见他的话一般:“陈悬梦说了他弟今天发工资,你们没钱?”
油盐不进,真话也说了,陈雾不再废话,抡着钢筋就冲过去,动作又狠又快,就冲着要害打。
这下顿时见了血,那几个混混抄着家伙劈过来。陈雾的钢筋越砸越重,不得章法但胜在快,只听几声闷哼,应该是有人骨头断了。
陈雾一脚踢开拿着刀冲上来的混混,但寡不敌众,有人趁机冲他胸口狠狠踹了一脚,接着拳头就毫不犹豫地跟上。
“钱呢!你小子把钱藏在哪里了?”
他们把陈雾按在墙边,喝声质问。
陈雾脑门早被铁片划出豁口,血汩汩往下流,睁眼都很费劲。
那个为首的男人拿着钢筋一下一下敲着他的腿,看起来失去了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