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怀看见巨船甲板上立着一个紫衣女子。
她之所以在一群人中独独关注到了此人,不为别的,只因此人身材颀长,孤直如竹,挺拔如松,简直是鹤立鸡群,想让人不留意都不成。
更何况,她站得遗世独立,明明距离其他人有些远,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却无不留意她几眼,神色恭敬,竟有隐隐以她为首的意味在。
卫绮怀跟魔修打过不少交道,此刻见她魔气缠身,心知此人必然不会是个小角色。
今夜掳走谢凌屿的是她吗?
……不对,应该是她的属下。
燕春梧说那魔修不敌她们,最后金蝉脱壳才用了邪物。这么说的话,那人必然是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刻,绝不会像眼前这个女人这般从容不迫。
卫绮怀偷偷遛过去,在船舷上丛生的海草里找了个藏身之所。
她埋伏片刻,伺机打晕了路过的魔修,借他衣物乔装一番,准备混迹其间,看看这群魔修究竟要做些什么。
然而,没过一会儿,她就坐不住了。
因为那个紫衣女人对着属下抬手一招,招出来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卫绮怀瞳孔一缩。
崔晏。
她的倒霉竹马正昏迷着,肩上受了两道伤,黑气缭绕,不知是被何物所伤。
紫衣女子命令手下将他缚在桅杆上,接着便搬了张藤椅坐于一旁,点上纱灯,拿本小册子灯下闲读,动作之随性,实在是令人发指,如果现在不是身处这架沉浮在海平面之下的旧船之中,卫绮怀简直要怀疑这是她的下午茶时间了。
得想个办法把崔晏救出来。
仿佛上天也怕她不着急,就在这时,那紫衣女人的手下又匆匆跑上来,对她耳语了片刻,卫绮怀只见她略一低头,似乎同意了什么。
于是他们又抬上来一个昏迷的人。
看清那人的脸后,卫绮怀麻木了。
聂祈是怎么被抓到的?!
早知道就不分头行动了!
她要怎么在那个魔修的手里同时救出两个人啊?!
沉船还在上升着,卫绮怀仰头,已经能看见透亮的海水,以及穿过海水的冰冷月光。
水……
看来他们是要让这条船重见天日。
只是,这样体积的巨船,以一定的速度从下往上破开海面时掀起的浪潮必然不会很小。
卫绮怀被潮头打了几次脑袋,终于决定把这个教训留给别人尝尝。
在水下的月光堪堪照亮崔晏眉睫——而他也终于醒来之时,他看见了他将为之长久震撼的那一幕:
滔天巨浪自四面八方而起,声势浩荡,好似其中有惊雷乍响,又有万鼓齐鸣,直引得天地动摇,船中人脊背生寒。
这铺天盖地的雪白幔帐并未将夜幕遮掩太久,旋即崩落如珠,一泻千里。
喧涛鼓鸣之中忽地爆发出一声剑啸。
那剑刺破惊雷,掠过万鼓,穿过崩落的玉屑碎琼,向他而来。
天地忽一亮。
雪雾遁开,浪潮散去,她终于现身。
下一刻,她的剑,已经破开了他身上的桎梏。
“不辞剑尊座下大弟子,”待水幕散去,紫衣女子负手身后,神色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只挥一挥手,指使人拦住了她的去路,从容笑道,“在下恭候多时了。”
卫绮怀一剑注满灵力,斩断崔晏和聂祈身上的缚灵索,一手抓住聂祈,一手拉住崔晏,掩在两人身前,才道:“阁下认识我?”
“久仰大名,卫姑娘。”
只是先前夏珏认识她还可以解释,这人的“久仰大名”又是怎么回事?
魔修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
卫绮怀冷声道:“卫某可还没有能把名字传到魔域的本事。阁下这个‘久仰大名’,卫某怕是担不起。”
“啊,这个嘛,姑娘自然是担得起的,毕竟……在下对姑娘倾慕已久。”
女人语气微妙地笑了笑。
卫绮怀发现她的声音十分奇异,明明声线冷而低沉,却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亲昵腔调,甜甜蜜蜜的,落人耳中,好似毒花吐蕊、长蛇吐信。
卫绮怀听得后背寒毛耸立:“?”
倾慕什么?
你谁?我谁?
“惭愧,一直以来只靠这本书了解姑娘,今日得见——”女人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唇角微弯,耐心解释道,“姑娘果真没让我失望。”
“?”
卫绮怀脑中飞快闪过的第一个反应是:失望什么?
第二个反应:真的假的?
第三个反应:到底是什么话本子!
燕春梧说她最近重操旧业写话本子,该不会是把那原著内容又照搬了一遍吧?还把她也写进去了?
系统!滚出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