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水波纹的王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近一年来,这面旗帜出现过在南齐的各个角落。
自战败以后,图南谈判的使者领着一队人马进入南齐都城苏叶。胜利方总是耀武扬威,大摇大摆在苏叶城中各处走动。好在图南人虽好战,却不是暴虐之辈,吃喝玩乐也都规规矩矩,并没有闹出争端。
是以,就算是久处深宅的老妪也识得图南的王旗。
“来者何人?”白木气沉丹田,字字如刀。
图南将士在十步之外站定,为首的左手为掌,右手握拳,双手相抵放在胸前。
“在下先勇校尉,奉太子之命前来迎接公主殿下。”
齐江月坐在枯树干上微微颔首,“太子殿下有心,有劳校尉。”
“我等已行半月有余,一路安静,并未遇见流寇山贼之类,图南境内,竟还劳烦校尉护送,实在是过意不去,莫不是贵国近来不太平?”朱木正在拿团扇给齐江月打风,说到此处用团扇遮了唇齿,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劳殿下费心,太平盛世,何来流寇山贼之乱。”立场不同,家国为大,谁也不肯退让一步。但先勇校尉并未计较朱木的夹枪带棒,语气依然恭敬:“虽无人祸,但有地方官员上报称山中似有野兽出没,已加派人手捉拿,想来不日便会有消息。野兽莽撞无眼,防止冲撞贵人,特派下官护送。”
“野兽?”齐江月皱眉,虽说自己这个质子不好刚来就客死异乡,派人来保护也无可厚非,但什么样的野兽能惊动一国太子,“有无伤及百姓?是否毁坏田舍?”
齐江月语气里的担忧不似作假,没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贵女听闻野兽出没,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关心百姓生计,先勇校尉郑重答道:“并未听闻有百姓伤亡,只是田地毁损不少,且如今未见野兽真容。”
“田地乃百姓生计之源,衣食住行全指望一年的收成,此番遭受无妄之灾,来年怕是不好过啊。待孤安顿下来,略施银两,虽是杯水车薪,也好解百姓燃眉之急。”齐江月负手而立,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朱木发急,小声道:“主上,图南无端发起战争,我国将士死伤无数,谁替那些战死的亡魂做主!就算他们百姓遭了难,也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君命不可不授,将士也是听命于君上,况且,百姓何辜。”
月光之下,齐江月眉眼之间镀上一层银光。
朱木目瞪口呆,自从到了图南,自己好像不认识从小看到大的公主殿下了,恍惚间竟然在齐江月的身上看见了陛下的影子。
有了地头蛇护送,齐江月一行人一改慢吞吞的速度,几乎一日千里,马不停蹄地赶到金达。
与戈壁的荒凉不同,金达城市繁华,道路商铺井然有序,贩夫走卒穿梭其间,一派和乐兴旺的景象。
齐江月面覆轻纱,端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长而卷曲的睫毛根根分明,四平八稳地服帖在眼睑上,勾勒出弦月的形状。
朱木用棉锤轻轻敲打齐江月的腿,反复咀嚼齐江月嘱咐她们三个的话。
“我的身份虽是质子,但我首先是南齐皇女。如今身陷囹圄,无论将来要面对的是豺狼还是虎豹,都不能丢了一国公主的尊贵和骨气,因为我肩上担负的是一国的荣辱。你们身为我的贴身侍女,更要谨言慎行,可记住了?”
原本还惴惴不安的朱木把快要蹦出腔子的一颗心按回肚子里面。管他的,天塌下来有白木顶着,有乌木托着,自己只要忠心跟随主上就是了。
“殿下,请移步软轿。”先勇校尉站在马车外道。
又坐了半个多时辰的软轿,直到隔着轿帘能听见涓涓丝竹之声,继而下轿步行,穿过几条游廊,路过几座宫殿,来到正光殿。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齐江月事先了解过,正光殿是图南皇宫正殿,召开大朝和接待各国来使的地方,轻易不得开启。
图南皇帝开正光殿迎接自己,也不算轻视。
“南齐公主到——”
齐江月早就在偏殿换好了朝服。南齐以红色为尊,正红色的朝服窄腰宽摆,自下而上用金线绣满翟鸟纹样,行动间波光流转,那鸟像活过来一样在衣摆间飞扬。腰缠浮雕牡丹白玉宽带,颈配一百零八颗朝珠,头上繁杂的发髻一丝不苟地插着九头鸾冠,脸上依旧被细珠轻纱遮掩,使清丽的妆容更添一丝妩媚。
输人不输阵,战败又如何,齐江月端着公主的架子,自正光殿大门缓步入内,目不斜视,行至殿中。
殿中鸦雀无声,诸人目光打量齐江月,或轻视,或探究,或同情,不同寻常的是齐江月的眼风扫到右手边坐着的一个干巴精瘦的老头儿,正目露精光地盯着她。
介老头儿谁啊。
执礼官没有言声,齐江月也纹丝不动。
须臾,只听上座传来声音:“公主不必多礼。”
这声音极年轻,实打实的少年嗓音,只是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