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过大漠尘烟,又来到茫茫戈壁。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干枯的树枝其影纹丝不动,整个空间都安静极了,只有马蹄和硬底布靴踩在石子路上发出的“桀桀”声。
云彩散成烟雾,平铺开来,跟天际融为一体。
血红的圆日坠向西边,正是齐江月她们前进的方向。
脚下的这条不是官路,但却是去图南国都城金达最近的一条路。
这里道路崎岖,人烟稀少,时常有土匪出没。
齐江月一行只有十来个人,除去跟着她的三个贴身侍女外,剩下的七八个侍卫还是刚从禁军里拨出来的,还不是最出挑的。
当然了,就算只有三个侍女跟着,也不会有不长眼的土匪跳出来劫她们的道。
——低调朴素的青布马车上刻着的明晃晃的火焰纹的标志彰显了马车主人不同寻常的身份。
火焰纹,是南齐国皇族的徽记。
天下无人不知,自三个月前南齐与图南生死一役,以南齐战败为结果,结束了长达八个月的战火纷争。南齐割地、赔款、岁贡,还同意选取一名皇室子入图南为质,时长五年。
而马车里这位就是那个倒霉的被选为质子的南齐十二皇女齐江月。
不管是忌惮皇室的身份,还是理解她孤身一人为质的苦楚,或者更重要的是一个被选为质子的不受宠的皇室女也不会有太多私蓄。几番权衡,劫她都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还有可能人头落地。所以,齐江月等人太太平平地走到南图国境内。
朱木从窗户探出上半身张望,视线范围之内没有看见驿馆和客栈,目之所及都是嶙峋的怪石,张牙舞爪地在夕阳下缓慢挪动影子。
“主上,天就要黑了,咱们赶到官驿怕是要后半夜了。”朱木缩回身子,赶紧关紧窗帘。就算是已近黄昏,被太阳炙烤了一天的地面还在往上翻腾滚滚热浪,让人透不过气。
齐江月嘴里含着葡萄,靠在软垫上昏昏欲睡,这天真热啊。
“前面找地方先吃饭吧,把头先咱买的酱牛肉拿出来煮个汤,再把馕饼掰碎了放进去,我看之前路过的那个集市有食肆这么做来着。吃完饭再继续赶路。”
朱木看着光慵懒地躺在那里就已是绝色的齐江月,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没听说谁家派质子选一个弱女子的,自家主上又是这般容貌姿色,朝堂上的那帮老东西,心眼儿也忒坏了。愤愤不平,却也无计可施,想罢,朱木拿来帕子给齐江月擦手,把葡萄盆端走,“主上你还是少吃些吧,别又积食了,咱们已经没有消食丸了。”
齐江月脸不红心不跳地松手,乌木温温柔柔地笑着,把小盆放回柜子里。白木皱着眉头竖着耳朵听着窗外的动静。
等到太阳还剩一半立在山头上的时候,马车已经在一棵枯树下面停了好一会儿了。炊烟袅袅,肉香浮动,闻得人是食指大动。朱木端过来一碗牛肉泡馍,齐江月却从车上跳下来。
“我也下来松松筋骨,再在车上窝着,骨头都要散架了。”说着,齐江月走到篝火旁边。
端着碗的侍卫局促地站起来向她行礼,齐江月摆摆手让他们坐下。
坐在他们中间,齐江月脸色在篝火的照映下昏暗不明,“一路上辛苦各位了,前途不算艰险,但也万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虽异国为质,气节最大,孤与诸位代表的都是我南齐的脸面。你们舍命护我,功劳不输沙场征战的儿郎,今日入图南,有我在一日,必保你们周全。待归国以后,孤必会在父皇面前言你等功绩。”齐江月的声音温柔又坚定,在这让人感觉自己是苍茫宇宙中渺小一粟的戈壁上,给人无穷的力量。
本来以为是个有去无回的苦差事,没想到主上有厚待之心,众人心中激荡,发誓一定会保护好在异国飘荡的弱女子,不让她被别人欺负了去。火光下照映的是一张张年轻的脸,他们也就十八九岁,眼神坚毅,神情严肃,大喝:“唯主命是从!”
朱木把碗放在齐江月手里,她从来没有见过主上这么严肃认真过,看来未来的五年不好熬啊。
齐江月微微一笑了,以汤代酒,敬诸位士兵。低眸的瞬间暗自诧异:自己的语气怎么和父皇这么相似了?
风吹落叶沙沙作响,声音像要刮进人心尖儿里。
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齐江月身后的白木小声在她耳边说:“主上,你看。”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白木的指尖像烟火棒一样耀眼,齐江月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透过扭曲的空气,看见迎面走来一队人马,身穿黑色铠甲,脚步整齐划一。
白木按住腰间的软剑侧身站到齐江月前面,刚刚被煽动得热血沸腾的士兵也几乎同时站起来。
让朱木取来面纱,齐江月随手挂在耳后,把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双乌黑的大眼露在外面。
齐江月挥挥手让他们坐下。
现在就戒备?为时尚早。
对面为首的士兵手里举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