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纪收到阿荆指挥后,便把自己裹紧在壳里,缩在棵不起眼的树后。
热带的树不同于温带,大都叶片细尖且狂热地向上生长。
阿荆形容它们是被理发师从下往上吹竖的头发。
逍纪觉得还挺贴切。
细叶片中的枝干大都无力,耐不住重力,会被掰弯垂下,随风摇摆。
逍纪窝在角落转着眼珠扫视四周,只觉得露在外面的脚脖子被个尖刺一下一下地扎。
她蜷缩的地方是个不算太高的贝叶棕,扇状的叶子落下,盖住她整个人。
她只当是被枝叶碰到,挪了下脚,继续聚精会神地巴望阿荆那边。
枯草叶下传来窸窣声,伴着顺滑的蹴溜感,冒出个青绿色身影。
在一片枯黄中格外显眼。
逍纪瞧过去。
是条指头粗的青蛇,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前半米处游动。
水雾滤在它身上,油光水滑地反光。
从逍纪平视草面的角度,那蛇就像在她鼻尖扭摆。
出人意料的,她没什么反应。
俊俏的脸上甚至没表现出半分类似害怕的情绪,反而一副气定神闲。
温热的风拂过柔软发丝,逍纪屏住呼吸默默注视它,一动不动保持趴窝的姿势等它游过去。
看起来丝毫不慌。
实则。
她比万物的表象更表象。
是一记能炸天的闷雷。
脚脖子又传来刺挠感。
这次,许是想过度青蛇对她承受力的试探,她错开落在蛇鳞上的视线,缓缓地,木讷扭过头。
已经认定了是片晃悠叶片,逍纪盘算着等再回过头时,蛇的身影刚好消失,她也不至于发出声音扰乱阿荆。
所以。
在对上那双琥珀色眼睛时。
尖叫声连了天。
逍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个人悄无声息地蹲到她身后。
光着个膀子,像人又不像人,跟只豹子似的。
她没看清,直接把外壳掀在他身上,还大力出奇迹地把他掀翻。
见鬼似的从草里蹦出来。
那尖叫声吓得悠哉青蛇愣了下,转而迅速滑进蔓叶,远离是非之地。
逍纪蹦出来不算完,站在刚刚青蛇游过的地方一个劲跺脚。
心理作用作祟,她觉得刚刚静止的那段时间,她浑身上下也悄无声息地爬满了虫。
双目紧闭,逍纪不管不顾,疯了似的抖着全身,又叫又跳。
像是承载了雨林千年来全部的噪音。
所有原住民瞬间消声匿迹,连石头边的含羞草,都闭了叶子。
蔓叶下偷窥的青蛇直庆幸自己溜得快,不然准被踩成蛇饼。
“嘭当”一声,尖叫止于一句闷哼。
逍纪漂亮的柳叶眉拧成股麻花,标准鹅蛋脸皱成个破裂的卤蛋。
五官凝在一起分不出鼻眼,道尽她难忍的痛苦。
她缓缓掀开眼睫,愣得五官散开,傻了。
近在眼前的,是她昨晚遇见的少年。
便是阿荆口中的弟弟——余孽。
杂乱黑发倾落额前堪堪盖住眉眼,逍纪猝不及防地撞进那隐约中得窥的浅色瞳孔。
与初见截然背道。
长睫下的眸如深渊般暗淡无光,深不见底,透着与生俱来的审蔑。
像在看一件死物。
是从未被驯化的,野生动物的眼睛。
而他现在做的,不过是野生动物生存常态,捕猎。
逍纪成了他的猎物。
刚刚便是被他扑倒在草丛里,此刻还被那只劲力的掌摁住胸口。
仿佛能靠蛮力摁停她的心脏。
没等逍纪回神,余孽撩开一排锃亮的牙,迅速凑近她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逍纪瞪起眼,自诩绝命的瞬间,阿荆手起石落,大义灭亲。
松散的发滑过耳畔,余孽的头重重砸在她肩膀,躬屈的身子也朝旁边倒去,溅起一阵尘埃飘浮在光下。
阿荆把他砸晕了。
用得比她腿还粗的木棍,当头砸晕了一只看起来常居高位,无以敌手的野豹。
会不会伤其自尊?
“快起来,别发愣。”
阿荆焦急的声线传来时,逍纪还沉浸在恍惚中。
她偏头扫了眼压在身上的人,语气平淡地问:“他是你亲弟弟吗?”下手这么重?
后半句是她的潜台词。
所以她平淡的语气中带了点儿质问的意味。
可惜阿荆没理解到。
他急匆匆地丢开木棍,“现在问这个?你是真想死。”
严肃到下一秒能直接骂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