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布鲁斯就认出了这个现在正与他们侃侃而谈的男人——收养安妮的富商——艾文,在布鲁斯勾勒的拼图中,璘更像是理想主义的奉献者,璘或许会任性地随意降落,但绝不会随意向他人求助。
这一趟果然是有目的的,那种心跳加速与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再次充盈整个身心,刺激感和对真相、正义的追求迫使布鲁斯顶着大脑的危险警告和男人交谈,其中也有对璘可以保护自己的信任。
他完全不知道这个屋里最紧张的人就是坐在身边的少女,上一次让她拉响警报还是路西菲尔堕天,而璘没有马上撤退的原因亦有一部分是布鲁斯顶着压力交谈的勇气,颇有一种他行自己也必定行的较劲,十分美丽的误会。
终于谈到家庭话题时,艾文脸上布满遗憾的神情,语气由向往渐渐转为低落:“我一直很期待能有一个温暖的大家庭,但也许我没这份幸运,就在上个月前,病痛夺走了我唯一的女儿。”
出于社交礼貌或是人的道德同情,布鲁斯和璘都应该安慰他,但布鲁斯已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人与安妮的死有莫大的关系,只觉得面前这个人面目可憎,他说了一句抱歉后便低下头装作同样伤情的样子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愤怒。
于是这个任务落在了璘的头上,在沉默的间隙里,她提出想要参观安妮的房间,奇怪但理由充分。
“这样一来,每逢雨天我就会想起她、怀念她,艾文先生您或许也会感到少一点寂寞。”
谁也无法拒绝她真挚恳切的请求,艾文动容地应承下来,带着两人去参观安妮生前住过的房间。
“她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呢?”璘的目光流连在这个童趣且宽敞房间里,手指轻轻抚过梳妆台。
没有照片,没有过去的情感影像,空荡荡、冷冰冰,什么也没有,仿佛从来不存在。
“我并不时常回忆她,这让我伤怀,她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大多数时候我们并不说话。”面容爬上皱纹的艾文陷入回忆当中,“她时常生病,但总是很贴心地不给我添麻烦,如果我能更关注她就好了,我把她带回家里,却总是忙于工作,让别人去照顾她。”
懊悔与痛苦浮现在男人深绿色的眼睛里,随后他的手掌捂住了大半张脸,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从他声音中的颤抖哽咽可以听得出深切的哀伤。
要是他的内心也和他的话语一样动听就好了,璘倾听着他那如同死水一样毫无波澜的情绪,表面上还要做出安慰的动作神情。
“抱歉。”她听见自己这样说,“我想这对你来说也是极美好的回忆,但未来还在创造当中,安妮也会希望你带着她的那份继续快乐生活的。”
男人放下手掌,像每一个无法走出伤痛的父亲那样问:“但我怎样才能快乐起来?”
好问题,真的是个好问题,璘也曾说过相似的话。
【米迦勒,我觉得我的快乐再也不会到来了。】
【如果你想要迎接快乐,那么你需要做一些准备。】
【什么准备?】
【过好今天,小宝石。】
少女重新勾勒笑容:“过好每一个‘今天’,艾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