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棋觉得这位纪主事实在是过于“称职”了,前几日她将修理沟渠的预案呈了上去,与往年差不多,无非是疏通经年累积的污泥,再整理整理街道,没什么创新之处。
按这个预案,如往常他们街事厅的人派几个人随便打扫打扫,主事隔几日略加督促好交差也算可以了。
可这位纪主事每日都来这边,说要做好监督,偏偏一来就坐在二楼客栈上整日喝茶,也没见她督促过几回。
要不是他未曾得罪过她,黄棋肯定觉得她是在故意整自己。
他沿着纪玘目光所及处看过去,也没什么特别的,下面不就几个摆摊的,来回的人多了些。
“时辰也快到了,你去通知他们,今天早些回去吧。”黄棋看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免有些心虚。
纪玘看他们离开后,也不着急,踱了会步,又看向楼下,终于来回的路人中见到了想见的人。
那女子依偎在他人怀里,眼神只往这边瞥了一眼,并不作停留。
纪玘安了心,又看了看她依偎的那人,恰是前几日与谢郢相撞的乔生辰。
还有一个人,原本纪玘打算过桥亲自去见。可是,自从三日前与周叙碰见后,便一直有人在跟踪她。邀月楼那种地方,她尚可回家待夜深时溜出,再去里面寻秋艺。
可又霜在桥右岸,白日前去,以她的身份太过奇怪,又逢被人跟踪,太过冒险;至于夜深,早已宵禁封桥,她更不可能寻到机会。
如今,只能待又霜来见她。
街上的人少了些,不过尾巴依然在。
“碍手碍脚。”
纪玘特意转进一个人多的街道,那人被层层人流阻隔,暂时还难以通过。既然被跟踪,若在人少的巷道见面,反而令人起疑。
闻香识人,她很快就会来。
“对不起啊,公子。”纪玘看了眼撞到自己的姑娘,不巧她佩囊里的东西全撒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拾了起来。
“幸好周围人不是很多,要不然姑娘的东西怕也难以找回。”
她将捡到的几个东西递给那人,只听她略带深意道:“找不找回的,也不要紧,就怕歹人惦记,伤了人。”
又霜笑着接过她递得东西,眼睛却直直看向纪玘。
她的眼睛很美,眼波流转间似春水初融,可现在却隐着几分凌厉。
纪玘清楚她在暗示跟踪自己的人,她稍侧过身,用仅二人能听清的声音道:“本不是冲我来,沾了别人的光,不必在意。”
既在掌控之中,那便好。
“东西呢?”
“箕宿方向。”
纪玘看了那个不起眼的胭脂盒,将附近的东西都拾尽,有了遮挡,才悄悄将胭脂盒隐入袖中。
“凭此可随意出城,不受搜查。万事小心。”
“我会再去找你,静待。”
“诺。”
二人擦身而过间已约好下次相见。
今晚的夜格外深,屋里除了零星几片碎月光外全然黑漆漆的。主人家似乎睡得很早,并未着烛。
一阵窸窣声后,纪玘已经换好夜行衣,跟踪她的那人自今日她从街上回来便消失不见,看样子已经回去交差了,也省的她费尽心机每次都跟做贼一般从自己家离开。
她驾轻就熟地翻过墙,朝西郊走去。
铲土声、刨地声、扁担压在人脊梁上发出的“吱呀”声、铁锹在空中挥动的“噼啪”声,还有众人忙碌的脚步声,争先恐后地传入纪玘的耳中,她没想到建坊的匠人竟到现在还在作业。
将士凯旋之日尚在六月,算起来还有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四个月的时间建一个坊,确实有些紧迫,但也不至于作业到深夜的地步。
工部,内阁,皇帝,究竟是谁出了问题?
纪玘讽刺一笑,万一都有问题,谁又说得准呢?
她绕路潜入乔府,秋艺已经等在约好的地方。
她看到纪玘,像是看到了什么恩人,战战兢兢上前小声道:“纪、纪公子……我已经……按说得那样做好了。”
“人呢?”
“都在、屋里,我把他们都迷晕了。那个骗子,骗到钱便连夜离开了。”
她似乎怕得厉害,却也不敢表现出来,眼底乌青,整个人憔悴极了。
“既如计划,那你抖什么?”纪玘看她摇头又点头,攥起她的手腕,将二人的距离拉进,看着她手边的一小块血,淡淡道,“你杀人了?”
“杀了谁,乔生辰?你怕是没那个胆子。”
“不、不是……”
看着她冰冷的眼神,秋艺一下子慌了神,呜呜痛哭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故意。我……”
“你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纪玘递了块帕子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