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寺庙回到揽溪县城,已是入夜,程宅的书房一如前几日般聚满了人。
程仁清添完烛火后就看向于他书房内围坐着的一桌人,只觉这世事当真奇妙。
“老帅,你真的想好了?”宝玉听了家默的打算,颇有些担忧地看向他这兄弟,“那是京城啊,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你可还没出过那么远的门呢,连我也没有……”
“行了,”碧玉拍了拍弟弟的胳膊,也打断他的话,她知道呆子和嫣然是一样的,决心好要做的事是拦不住的。
“家默,你放心,姐支持你也相信你,盘缠行李什么的,你不用操心,姐都给你准备好,就是你到了那边儿也找到嫣然的话,就给这儿来个信,也好让我们放心。”
“姐……”宝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明显姐姐这边是劝不动的了,就看向全程还未曾开言的程仁清,焦急开口:“程仁清你说句话啊!你不是很聪明的吗?你和老帅出去你怎么也不劝劝他?他出了事怎么办?”
“你以为我没有劝过吗?”程仁清知道丰宝玉的担忧,可他更明了帅家默的决心。“帅家默,这金蝉脱壳的法子,你娘子可是已经用过一次了,范渊不是傻子,你若再用一次,只怕会有变故,况且这里距京都路途遥远,你一路上还真说不准遇上什么事……只是眼下你要出去倒也没有更好的法子。”
家默看着桌上明灭的烛火,光晕于他眼底摇曳,他并非不明白宝玉他们的担忧,可他更明白他的心意。只说:
“我不怕,你们就说我疯了傻了。在其他人眼里我本来就是个呆子傻子,如今不过是再当个殉情的疯子,反正这段时间在外人眼里,我的行迹作为也跟疯了没什么两样……我只能想到这个法子,也只能麻烦你们替我在这里周旋。”
凌刃今日本来只是想着来看看帅家默的情况,如今却听到对方这一番谋划,他既未处于帅家默的境地,便也不能说什么,故而至今一言不发,只是他到底答应了陆嫣然……
心下有了计较,凌刃便将他一直抱在怀里的刀往桌上一横,惊的丰宝玉微微往后退了退,他扫了一眼,对方却又朝他不好意思的笑笑,想上手去摸,又被他姐姐在那蠢蠢欲动的手背上拍了一下。
凌刃微低下头暗了暗眼眸,“路途上的事不需要你们操心,走漕帮的水路就好,这几日恰好有一艘商船,曹帆也留下了信物,当初也是想着留这一条水路以备不时之需。”他看向帅家默,“你既决定要走,我们也拦不住你,只你自己路上多注意着些。”说完,凌刃又将刀往帅家默那里推了推,问到:“需要这个防身吗?”
家默朝凌刃道谢后又摇了摇头,也将刀推了回去。他还记得如果自己走了,会给宝玉带来什么麻烦,“宝玉,对不起,我离开仁华,到时候范渊要是来拿人……”
“这又有什么好道歉的,老帅,”宝玉打断了家默的歉语,“我们是兄弟啊,再说……本来你和嫣然的事,也有我们家对不住你们的地方……我爹他……”宝玉嗫嚅了半晌,最后也未能说出什么,只突然站起身来,郑重地朝家默行了一礼,“我且先代我们丰家,向你和嫣然赔个不是。”
家默立时站起来将宝玉扶好,宝玉看着心意已决的兄弟,也没能再劝,只嘱咐说:“老帅,你多保重。”
既已定好了上京的计划,一切便都开始忙碌了起来,程仁清帮着周旋,也想法子往外散消息叫人相信帅家默是真的疯了,凌刃联系好了商船,也抽空和程仁清一起教了帅家默几招好让他防身,还有宝玉,最后还是磨着凌刃摸了摸那刀,也学了几下,碧玉也替家默准备好了行李盘缠,反复叮嘱着他出远门要注意些什么,家默都点头应着,最后还是被看不下去的程仁清拉走帮忙,走之前还不忘再嘱咐一二。
夜已深沉,家默却还盯着那摇曳烛火,难以入睡,翻来又覆去,便起身披衣,从匣子里拿出他藏好的长命锁和拨浪鼓,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从寺里回来后的每天夜里,他都会这么做,将那锁握于掌心,又偶尔转一转拨浪鼓弄出些声响,再抬头望一望窗外的月光……
他只感觉自己心上的思念生了齿,能将月亮一点一点的啮食掉,直到黎明天光破晓,他才回神明了自己竟还未入睡……
今夜本也睡不了多久了,碧玉姐收拾好的包袱也被凌刃送上了商船,为何夜总是漫长,又这般熬人?
如今他伸手,掬得的却也只是一捧月光,而并非身侧满怀的娇柔……
娘子还在身边时,他只嫌长夜太短,与她缠绵不足,却又矛盾地期待天亮时她于自己怀中睁开眼,很乖很乖地吻上他,用晨起糯软的声音同他道早安,又困困地同他或温柔絮语或娇蛮埋怨……
外间更漏又敲,他知自己该动身了,略微收拾了下便出门,在路过中院时,将要开府门,又听得身后动静,一回头就看见是宝玉他们出来送他。
碧玉看着家默,忍住微红的眼眶,只说:“呆子,早些带着嫣然回来。”
家默立了一会儿,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