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了身子看她。
戚澜扯着身侧垂下的柳条玩,笑吟吟的说:“你知道馒头柳吗?”
她不用看也知道崔颂在摇头,回答说:“这柳条垂下来叫垂柳,要是一根根都向上长,拢成一团,就叫馒头柳。”
崔颂嗯了一声,不求甚解,他并不关心什么馒头柳包子柳,追问道:“你刚说为什么喜欢呆在山里?”
戚澜用唯一没被伤到的左腿扒拉过一个小破椅子,说:“你坐啊,不好好听我说,我不讲了。”
崔颂嘴角的笑容有一丝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宠溺,依言坐在了戚澜身边。
随即膝上就被戚澜搭了条腿。
戚澜心里疼的龇牙咧嘴,脸上全是开怀,接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平时总想走的快些,住在山里,却总想走的慢些,再慢些。”
“总是有要紧的事,兵贵神速,偏我又生了这么长的腿,久而久之养成了个步履如飞的习惯,即使没什么事,也走的飞快,至于周围天怎样蓝,草怎样青,却是半点注意不到了,一旦进了山里,往往是整日游手好闲没什么事可做的时候,抬头暖阳,低头春草,无处不可爱,无处不可看。”
崔颂安安静静的听着,这个曾以为和自己没有半点相似之处的人,竟也产生了一点共鸣。
他位至丞相统领六部,远不像外人看来那么光鲜亮丽,隔三差五便要有一场唇枪舌战,十有八九是不顺心。
一天到晚,一年到头,也不知道是活出了个什么滋味。
戚澜揽过崔颂的肩膀,她坐的椅子比崔颂的凳子高了一截,这么一揽,倒显的崔颂像是她的娇妻一般。
“很多年以前,登上宫墙,是可以忘见落霞山的。”崔颂小心翼翼的避开戚澜的伤处,调整着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些,生怕全压上去压疼了她。
“站在瞭望楼上就能将一脉沐浴着阳光的山峰收入眼底,若是正赶上夕阳,火红的山体熠熠生辉,后来各宫翻新,尧都的城墙也跟着加高了许多,万丈高墙平地而起,我看着它一点点修高,一点点将山峰遮住,好像有只巨兽一点点将它蚕食殆尽。”
“天狗食月啊。”戚澜本是开个玩笑却毫无防备的对上了崔颂落寞的眼神,欢畅的笑容收了一点。
崔颂眨了眨眼睛,他第一次卸下满身防备,将一颗敏感脆弱的心剥开来展示给人看,还不太适应这种坦诚,斟酌着字句慢慢的说:“本来觉得站在宫墙上,人与山遥遥相对,也是一番风致,如今落霞山被高墙挡住,景致便少了一半,在登上宫墙,视线却被灰黑的城墙挡住,平添一丝孤寂。”
戚澜见他越说越落寞伤心,眼前好像已经出现了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摸到脖子上,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制止了他继续发挥。
“我不爱背书,总是找机会溜出去玩,后来爹都不拘着我了,我哥却还每天拽着我非要我背一篇兵法,我说他这是纸上谈兵,他就要带我到阵前一边打一边背,可累死我了。”戚澜笑的胸腔震动,扯着伤狠疼了一下,呛得她直咳嗦,崔颂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她痛的嘴唇上的血色都褪了下去,觉的比伤在自己身上还痛。
戚澜咳出了泪花,沾湿了纤长的睫毛:“那些字枯燥没趣,我哥又忙的不可开交,戚允让那小子更是过分,不好好背书就知道给我找麻烦,有他在我半天就能背下的书,能背上半个月。”
崔颂知道她想家,她是暨北草原上空驰骋的雄鹰,不该被困在尧都的金丝笼里供人观赏。
要用一纸婚书把她圈禁在贤妻良母四个字上,本来就是不可能的。
“我坐在将军府的树下看书,就像坐在崔府一样。”戚澜眼眶有些发热,她不知道暨北怎么样了,很久没有见到暨北的信鸽了,她宁愿暨北没有任何书信发来,否则就会落入山外把守的齐军手里,她不要他们的手脏了她的乡情。
人在鼻尖发酸的时候刻意笑出来有些怪异。
在幽州时,戚澜有时候走在乡间的小土路上,方才知道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尤其是个头小小还没长起来的小向日葵,折一把攥在手里,在夏日的晚风里不紧不慢往回走,觉得铺天盖地的落霞,尚不及手中一束浅黄夺目,进门随手丢给月白,她就会找个瓶子仔仔细细养起来,可以开好几天,
“尽觉山中日月长,何心更梦白云乡。”崔颂看着漫天流云,没来由就想到了这一句。
分明是“山中岁月静,浮日太古长。”戚澜吸了下鼻涕,反驳道。
本想着就算遣她一身安社稷,换暨北的太平光景也好,她认了,可如今乱世起,人离散,前途未卜,生死不知,她一时乱了方寸,悲从中来。
“我知道我这人不好。”崔颂今天格外感性,看了一会儿云又说了起来:“倔脾气,爱操心,所以容易落疾,早逝。”
“谁说的。”戚澜一来气就要坐起来,结果就是又扯到了腰腹的伤口,疼的哼哼唧唧:“不会的,你不会的,你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