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说:“这是西域的东西,老婆子我好不容易从南下的车队里搞到的,望城里独我一份。”
其实是扯谎子的话,若真是这么珍贵的东西,西域的商贩又怎可轻易卖给一个街头吆喝的小摊贩主。
但那婆婆到底心灵嘴巧:“郎君买下吧,老婆子也祝郎君和娘子琴瑟和鸣,一生一世。”
琴瑟和鸣
一生一世,
这是让人听了就心里欢喜的词。
他到底买下,跟在后头的清河暗卫倒是个个捶胸顿足。
一个说:“她忽悠主君,那东西不过几文钱,又怎值三锭银,这老婆子狮子大开口,佛面兽心!”
另一个说:“你没听那老婆子说什么?”
他说:“什么琴瑟和鸣,什么一生一世啦,捡着好听的话说,可不就是正中咱们主君下怀?”
几个人在后头守着看着,不免有些无奈。
纵然是圣人佛子,听了情之一字,动了真心,和这天底下的万万千俗世中人也就没什么分别了。
这都暂且不提。
却见谢长思将东西撂在小善门前,指尖轻轻颤,声音还是平缓和善,不见丝毫波动。
“有件东西。”他说:“一会儿你记得拿进去。”
小善听得到有分量的东西被放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听到的最多的,就是谢长思还做佛子时唤她善信,后来出世,他又一口一个,唤她小善姑娘。
她实在很不习惯。
等谢长思转身要走时,听到里面细声细气的嗓音:“谢郎君唤我小善便好。”
谢长思顿了两秒。
听她说:“你这样叫我小善姑娘,显得我们好生疏。”她抿抿唇,声音里有俏俏的笑因,像说出这种话都很不好意思。
谢长思从善如流。
他说:“既然如此,礼尚往来,你也不要叫我谢郎君。”
小善问,那我该唤你什么?
“无错。”他眼睛黑亮,念起这个名字时自己都觉得生疏。
这是母亲临终时为他取的小字,意在当朝□□,但此子无错。
他母亲希望他能忘却自己的身世前尘,清清白白的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世上。
小善:“无错。”她念出来:“谢无错。”
谢长思一颤,略略垂目,只耳朵尖热热痒痒,不知是否已经染上绯色。
他说:“便唤我无错。”
等他身形不见,小善才开门,见地上摆着一个流光溢彩的风车。
她捡起来,宝石映亮了她的眼睛。
仔细看,风车手柄上有一行小字。
但因为她不识字,所以并不能看懂。
明日一早。
马车已经停在客栈前。
车厢空间很大,都能供四五个成年男子躺下。
谢长思还买了几个奴仆,一同随行。
其中一个女侍,长相清秀,举止端庄,她恍然错觉好像是芽儿。
再一看,对方却与芽儿完全不像了。
是她太思念芽儿了。离开侯府的这些日子,也不知她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侯府的人排挤欺负......
那女侍很和善,唤她做娘子,唤谢长思做郎君。
显然是误会了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此刻却听车里传来一声,“小善。”
是谢长思在叫她。
她上了马车,很局促地誋坐在一边。
帷裳落下,外面的一切都被隔绝。
车厢里掌了灯,衬得谢长思更加俊如谪仙,似画中人。
他眉眼沉静,向她徐徐道来,“若是追杀你的那伙人知道你还活着,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未免意外出现,这一路同行,暂且委屈小善充作我的娘子,你看如何?”
他话说到这里,小善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只是......
她抿抿唇,很有些不好意思地,“那,麻烦谢郎君这一路照顾。”
谢长思不语。
小善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
她快快改口:“麻烦无错了。”
谢长思这才道:“无事。”
马车行进平缓,车夫驱的很稳。
稳到小善都有些昏昏欲睡。
谢长思捧卷在上首,左侧的香炉冉冉升腾着安神香,安静而温暖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
小善起初还略带拘谨地并膝跪坐,一会儿就被底下柔软的兽皮毯子催使着早梦周公。
她上下眼皮打架。
这时
马车一个跌宕。
小善身体前倾,蓦然惊醒。
谢长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