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滑石而已啊,怎么能奈何得了他,阿辞是这一代的翘楚,天纵奇才,过不了几年,修为就可以赶超我了,但没想到……”他的语气很沉,沉得仿佛是压住聂辞的千钧落石都坠在他的话上,喘不出气。
他不需要夙情的回应。
陷入回忆的聂戎自顾自地继续道:“去救人之前,这小子还和我吵了一架。他拦着我去,也是负气想证明自己。阿辞志在游历四方,并不想继承宗门。这次回家,只是因为御灵比试之伤,不得不暂做修整,本来是定在后日就要离开的,日前忽然地动,山下的民众损失惨重,他不忍其苦,留着救人,就这么被这耽搁了。”
聂辞是聂戎的儿子,因为天赋卓群被岛上的执剑长老收为关门弟子。
执剑长老历经数代岛主,修为深厚,地位比之一派之掌还要高出许多。虽然拜入门下最晚,但聂辞却是执剑长老最得意的弟子。浣剑岛与世无争,但与远离凡尘的众人不同,聂辞喜欢四处游历,惩奸除恶,出世却不沾红尘片叶,半百不到,已是天下闻名的侠士,修为在同龄人中无人能出其右,坊间亦有诸多他的传说与话本……
零星的描述在逐字逐句地铺陈一个人的一世,不长,很短。
“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天人永别。若是……若是……”说到此处,原本还算平静的聂戎终是语带哽咽,连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了。
仿佛是有泪水顺着被捂住的眼睛留下来,悄然没入衣襟。
许是境遇相似,夙情难得地生出了一丝同情来。他站在聂戎背后,任由聂戎字字句句地倒出来,默然不语,也没有打断。
天人永隔的滋味他不是没尝过——
和挚爱的人以这个方式告别、甚至连遗骨都无法再见一眼。
往后无尽生命,空余等待与思念。
帐子里的那一豆灯光飘忽不定,将聂戎投在帷帐上的壮硕身影映照得伶仃孤单,摇摇晃晃,欲坠欲倒。
许久之后,烛火噼啵轻响,聂戎像是徒然被惊醒,深吸了口气,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神君是第一个没有问我值不值的人。”
陆陆续续有来帮忙的同僚掌门与优秀后生得知这个消息时劝慰过他,节哀惋惜的声音溢满耳朵,聂戎却反而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他自是应该深明大义,但又如何能不痛彻心扉?
“你我皆知,这并非是值与不值。” 夙情少见地开了口。
救济百姓、帮扶国祚。无论是斩妖赈灾,亦或是安民平天下,皆是义务与责任,所维护的是仙门立派后的公信和威慑,这之中,从来没有值得与不值得的问题。
“是啊,仙门中人受国与民的供奉。凡人寻求庇护,修士提供保障。无有值不值,只有所做与所受。”聂戎冷静地诉说着一贯奉行的真理,像是要从道义中,寻找一丝真切的安慰,让他相信所作所为都是对的,“可是如何是值,如何是不值……我不知道。”
亦无人知晓。
“阿辞算是……不负使命,”他握紧了掌间的玉佩,用力到胳膊都在微微颤抖,但整个人却渐渐平静下来,“也对得起他想做的事情。”
“此玉,”夙情指了指残玉道,“可否借我一用。”
玉佩被亲人攥在手里良久,沾染了相熟的气息,是个招魂安魂的好物。他接过玉佩置于掌间,阖上双眸,嘴唇微动。作为媒介的玉佩随着灵力的加持漂浮起来,悬在半空中散发出莹润的光芒。
是往生安魂咒。
这一刻,聂辞的气息分明近在咫尺,宛如迷路的魂魄循着山路归家时,最后来看一眼亲人。
聂戎不禁眼眶发热,感激地望着序珖。
转生宛如历劫,而龙族是灵物,天生就对自然灵源有很强的感应,有了序珖神君的加护,天地间的一切生灵都会对聂戎的神魂另眼相待,护他一二。
不一会儿,夙情睁开眼睛,将玉还给了聂戎:“令公子福泽深厚,你们缘分未尽,掌门不必忧思过度。”
无论缘分是真是假,得神君一念悲怜,也算是阿辞的造化了。
“是是,多谢神君。” 聂戎忙不迭躬身感谢。了却一桩心事,从悲痛中稍稍抽离,平复了情绪道,“神君来此地的原因,在下略知一二。”
“嗯?”夙情倒是意外了,原以为秘密会随着聂辞一起埋在山石底下,没想到竟是有峰回路转。
聂戎小心地将玉揣在怀中,抬首道:“想必神君已经知道了,犬子是因地动救人而亡,非是病榻之上”
“愿闻其详。”夙情颔首。
“他回来时,并不是全无交代,假死之事也是他提议的。”聂戎对于内情知之甚少,只从只言片语中有一些猜测,“阿辞说……”
“嘘。”夙情拦住他,然后自然地垂下了手。
几乎看不见的暗芒一闪而逝,似有什么东西贴着地皮飞速蔓延出去,静悄悄地,没有惊动一人,连站在近旁的聂戎都没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