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的空冥。
没人知道男孩在这里躺了多久,直到远方传来模糊不清的谈话声:
“他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来,怎么可能还活着?肯定死了呀?”
“也是个可怜人儿啊,连他娘都不爱他,死了也好,免得活着遭罪。”
“哎哎哎,你过来看,他身上怎么一点伤也没有啊,不应该啊……”
再次拥有意识时,男孩的双手沾满了鲜血,身后是长枪银刀的追兵。
他苍白的脸上露出茫然的害怕,慌不择路地逃跑。
追兵很快追上他,他摔倒在地上,恐惧地等待冰冷的长枪。
可死的不是他。
那些身强力壮的士兵倒了一地,幸存的人畏惧却又不退缩地朝他逼近,他们大喊着:“快!抓住这个怪物!”
男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只记得没日没夜的逃亡,山林,河谷,城镇,村落,追兵的尸体越来越多,身影越来越少,他眼中的害怕渐渐消失,慢慢变成冷漠的麻木。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困了便找个隐秘的山洞睡短暂睡一觉,饿了便摘树上的野果,有的时候和路边乞丐抢食,实在饿极了眼,便悄悄顺走路边摊的几个热包子,包子铺的老板会举着铁勺,气喘吁吁地追着他喊,“小兔崽子,要是被老子抓住了就打断你的狗腿!”
男孩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天越来越冷,空中飘起了雪。
他赤脚踩在雪地里,扬起脏兮兮的脸,伸出红肿的小手,一朵雪花恰恰落在他的掌心,那张许久没有表情的脸上竟露出了些许好奇。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雪,纯白,美丽。
可是,好冷啊!
好疼,好冷。
男孩强撑着精神,脚下却越来越重,越来越重,直到眼前一片模糊……
再次睁眼,是狭窄温暖的小床,屋内飘荡着姜糖和小麦的香甜味道。
男孩猛地从床上惊起,他慌乱地打量着眼前陌生的小屋,良久之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掀开棉被赤脚下床,急切地朝着外面奔去。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厨房,猛地推开大门,然后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头晕目眩,脚底飘飘然。
锅内沸水咕咚咕咚地翻滚,蒸笼上冒着热腾腾的争取,张婆婆和蔼地看着他,递给他插在筷子上的馒头,笑眯眯道:“吃了姜糖馒头啊,来年健健康康,甜甜蜜蜜。”
男孩望着张婆婆温暖的笑脸,迟疑着不敢伸出手。
眼前的一切像是触手即碎的美梦,他心生向往,却又害怕靠近。
他最终还是没有抵过诱惑,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
分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姜糖馒头却突然滚到了地上。
霎时间天地昏暗,叫声震天。
张婆婆的笑容消失了,她恐惧而怨恨地看着她,嘴唇颤抖着,“怪物,我不该救你,怪物!你还我儿子……”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恨我……”
洛观屿头痛刺骨,无数个声音在身体里叫嚣,撕裂的疼痛像是永不退却的潮水,反复冲刷折磨着他的神经。
母亲流淌着恨意的眼睛,张婆婆怨恨的神情,手上洗不干净的血,一遍又一遍地凌迟着那根脆弱的神经。
“嘻嘻……因为你无关紧要啊……别挣扎了,放弃吧……他们都想让你死,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放弃吧……放弃吧。”
都想……让他死吗?
冰冷的身体开始回暖,一双苍老的手掌贴在他的后背,不断地往他身体里传送力量。
男孩回首,看见妄明一口血喷在地面,黝黑的头发一寸一寸变白。
他毫不在意地抹掉血,从旁边拿起一把银色长剑递过来,“你要学会隐藏,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秘密。”
无岁剑在男孩的怀中显得太大,他平静地说,“你流血了”
“是啊!”妄明起身,“所以我得去闭关疗伤了。如果我三个月之内没有回来,你就带着这把剑下山吧。”
男孩明亮的瞳仁里,妄明的身影越来越小,一如琼枝消失的那个夜晚。
他心中依旧惶恐,却不再感到害怕。
光阴在一日日的沉默里流逝,男孩抱着剑守着小阁,平静地接受了第二次的失约。
男孩想,下山又能去哪儿呢?
他迷茫地抬头望天,眼睛被阳光刺得微眯起。
日光突然被阻,男孩慢慢低下头,看见一个少女朝他伸出了手,微笑地道,“我是无尘真人的弟子沈翎,你别怕,我已经把他们赶走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已经很久没有人……对他笑了。
男孩将长剑往身后藏了藏,将小手搭在她的掌心,“我……我叫洛观屿。”
藏起来,像无岁剑一样,将自己藏起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