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待得李信棠回府,李老夫人去她房中坐。
李信棠坐在妆台前解发,李老夫人见她心情佳,打趣道:“我儿可是见到了意中人?”
李信棠抿唇而笑,先是不语,见老夫人掩不住好奇,才凑近她耳边悄声说了。
李老夫人乐而嗔道:“谁家的小妮子,也不知道羞!”日后却很是留意文诚,多方探听他的为人。
孟夏一过,天更转热,人也惫懒了。
凉簟、瓷枕、蚊帐、驱虫的香囊,都一一备上。女子换下绫罗,居家时常是一身“薄罗衫子”,玉色肌肤影绰可见;男子更有裸坦脱巾者,有时更是换上了透明纱衣……天气如此闷热不便,连春思也惫懒许多。
李信棠闲居家中。有时于葡萄架下,躺在摇椅上,执卷忘忧。有时“也傍桑阴学种瓜”,晨起理一理她那三畦瓜地。夏多骤雨,她又将大小不同缸瓮,置于窗外,来接雨声。偶遣一回小婢,上街买杯漉梨浆。
偶然想起文诚,落笔书信一封。只是几封信都杳无音讯。
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
李信棠困惑。
但是,闲来无事,还是找文诚唠嗑:“予读《水浒》,至小李广花荣一箭射断绒绦处。射艺之精,果真可如此乎?”
数日后得回信,曰:“可。”
李信棠展信而笑:“好难得,这京中竟有人比我字丑。”
心道:他果然有看信。
思及此,月眉更染笑意。
秋萤叹了口气:“偌大一张纸,只得一丑字,也值得姑娘笑。”
李信棠软语:“你不懂。”
又提笔准备写信去了。
秋萤在旁磨墨,嘴里嘟囔:“哪有男子全不搭理,女子反而……”
李信棠挽袖:“有花堪折直须折嘛。”
转眼几日,夜间急雨打落几颗葡萄。李信棠晨起对窗贴花黄,李老夫人遣人送来一份请柬:
“日永星火,夏日苦长。何不至静心湖畔,临风赏荷?吾有一消暑别庄,将置‘饮冰宴’以待来客。”
落款文雨亭。雨亭却是文诚表字。
秋萤正为信棠通发,手中梳未停:“盛夏饮冰,听来便觉口齿生凉了。文公子倒是个痛快的。”此时这“文公子”三字,出自她口,倒不似往日般阴阳怪气了。夏宝脑中只浮现冰镇酸梅汤、凉水荔枝膏……忍不住咽口水。夏日冰雪,价等金璧,不知届时她能不能喝口剩的。
李信棠点了一套水红纱衣,闻言只是一笑。夏宝上前挽发,春芽替她换衣,冬眠捧着铜镜,镜中少女身影淡淡,手扶花钿,夏风吹得她的纱袖软软的。
睇目笑来,春光乍返。
夏宝都忘了分泌口水了。
六月十三,李信棠访长英庄。
长英庄坐落静心湖畔,背靠奇峰,环之古木,似积百年幽凉。静心湖四季画舫不绝,夏日十里荷香,游人更如织,此地却极僻静,似乎连空气都是幽寂的。
李信棠被仆役引入一校场。
阔大的校场上,已有武官列队。场边看台,早有娇客落座其上。李信棠来的倒也并非最晚。待入席,听得座中少女窃窃,说待会可观武斗、对战,便如“沙场秋点兵”的一般。语中俱是好奇。
俄而战鼓擂响,引人热血,叫闺中少女们好奇更甚。
只见不远处一行人,飒沓流星而来,为首正是崔觉、文诚、严辞等人。十几个少年郎君,或长身玉树,飘若游云;或英姿雄发,矫若惊鸿,引来少女阵阵低呼。
男女分席而坐。
少时,画角声起,旌旗耀动日光。战马嘶鸣,军士出列,带甲各数十,星列棋布,分左右对阵。
而后,战鼓擂。铁鼓之声犹在胸腔中震动,而喊杀声起,如惊雷落于耳中。一时风尘相激,沙飞似箭。战马飙驰,目不暇视。白刃既接,而金铁长鸣。台上少女屏息凝神,场边武夫连声喝彩。
两队军马,越发勇猛,酣战不已。便是身上染了血色,仍意气不减。最后,一方败下阵来,大多挂彩。另一方仍有十人,枭骑而立。
“好!”
男席上有人喝道。
却是文诚出列,走下台来,拂鞍上马。横手握住随从递来的银枪。踏雪乌骓喷鼻息,文诚挑枪,高声问道:“谁与我战兮?”
十匹枭马躁动不安。
喧嚣声后,有一壮士出列迎战。战歌起,校场上一时吴钩耀目,银枪纵横。斗个须臾,文诚一枪搠中对手前胸,那壮士落下马来。铁衣竟碎。
围观者无不沸腾。立即又有一武官,按捺不住,拍马来战。
文诚连挑五人,皆不在话下。
胯`下黑骏志得意满,连喷鼻息。文诚横槊道:“却无一人能敌我乎?”
座中有那才俊,不悦见其骄狂,上前应战。斗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