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觉,林意之竟然从那笑意中看出了温柔的味道。
“周隐以前总说我太拼,他说,从未见过我这样爱钱的女子。那时候我总在忙事业,公司里面上上下下的事情,不是我经手我就不放心,虽然我总说自己是为了周家唐家,但是其实我知道周隐他说的没错,”唐老太看向林意之,“我就是爱钱。”
说起从前的那些事时,唐周秀瑛身体放松靠在病床上,神情轻淡祥和。
一个是事事不肯放手的商场女强人,一个是淡泊名利的富贵公子哥......这在那个时候,着实不算多见。
老太太的蛾眉疏落、下巴尖尖,眉眼间尽是从容,林意之看着这张布满皱纹的沧桑面容,心想,曾经在周家大公子眼中,唐周秀瑛举手投足定然皆是风情万种。
“后来啊,我心律不齐住进了医院,周隐就送了我这只金麒麟,说是能保平安。”
唐老太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竟染上了一丝红晕。
她唇角弯起,“那时候我真开心,因为周隐他懂我。我就是要看到黄金和钞票才会有安全感。”
“这样的深情和默契,真是让人动容。”林意之垂眸,发自内心感叹。
“是啊,”唐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能遇到周隐,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说着,她挪开视线,眼睛空空望着不知何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平静与祥和,低声喃喃。
“周隐,我马上要来见你了。”
林意之眼眸中的情绪肉眼可见的溃裂,她心里慌乱不可遏,但脸上还是尽量平静的带着笑,对老太太说:“您身体一向健康,怎么会这样想。”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老太太视线从容停在林意之脸上,“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阿鸿在瞒我。”
“您......”
林意之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难过。
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情绪来源何处。
“我这一辈子,够精彩了,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趁周隐还在的时候好好陪他。”老太太眼中的落寞一闪而过,声音沙哑,“周隐他护了我一辈子,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都还在为我说话。”
“我,真是有些想念他。”
“阿婆。”林意之心里也跟着酸酸的。
总觉得这种时候赵以鸿应该也守在老太太床前的,她毕竟只是一个外人。
“之之,我知道阿鸿也会像周隐对待我那样对你,”老太太声音不紧不慢,“阿婆如今没有别的愿望,能不能在这里托你一件事。”
“您请讲就好。”林意之说。
“以后好好对阿鸿,陪在他身边,好吗?”唐周秀瑛苍老干枯的手扣在了林意之的手背上。
林意之:“......”
如果这是她这辈子与老太太见到的最后一面,那么以后,她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讲真话。
可就现在而言,林意之不忍心让眼前的这个老人失望。
“您放心吧,”林意之另一只手覆在老太太手上,“我们会好好的。”
“真的吗?之之。”老太太唇角露出笑。
“当然,”林意之点头,“您到时候还要见证我们的婚礼呢。”
老太太这才放心的缓缓靠回到病床上,“那就好,你们幸福,阿婆就放心了。”
林意之和赵以鸿在港区待了两天就回到了春申。
这两天时间,老太太的身体状况一直是这样,没有明显的严重症状,只是各项身体指标都不甚乐观。
赵以鸿原本提议将老太太接到春申,可她不同意,说更喜欢港区的气候,没办法,赵以鸿只好拜托乾叔继续留在港区照料老太太。
虽然林意之自己都不太敢相信,但相比赵以鸿,唐老太太似乎与她的关系还更亲近一些。
赵以鸿总说一些老人不爱听的生硬话,每回话不投机老太太都将他赶出去。
回程的飞机上,林意之忍不住低声问赵以鸿:“无论如何外婆她年纪都大了,赵教授你又何必总说一些让她不顺耳的话呢。你不开心,她也未必会听。”
头等机舱内只有无规律嘈杂闷响的声音,一旁闭目养神的赵以鸿睁开眼,扭过头看林意之。
“阿婆明年就九十岁,每天却仍然工作快十小时。”赵以鸿声音没什么波澜,却透着担忧与不满,“我认为她错估了自己身体和精力。”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错估了老太太对自己身体的认知呢。”林意之反问。
赵以鸿一怔,眉心微微皱起。
“总之,我想说的话已经说了。好累,我休息了。”
说罢,林意之拉下眼罩,将柔软的毛毯盖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