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秀瑛老太太真是将自己对黄金热爱表现到了极致。
洁白的病房门打开,林意之先看到了一只明晃晃的大金麒麟摆在正对门堆满各种文件的桌案上。
跟上次在书房中看到的那只麒麟似乎是一样的。
金麒麟和病房简单朴素的布局显得格格不入——这里的一切都很简约,客厅的陈设只有一只矮柜,里面放着几本书,茶桌上月白色的细颈瓶里斜插着一支洁白的栀子花,打开门就能嗅到扑面而来的浓香。
“阿婆。”
“外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赵以鸿侧头看了林意之一眼,扣住她的手,而后掌中的力道略微紧了紧,牵着她走到老太太的床前。
“之之,阿鸿,”看到两人进来,老太太虚弱苍白的脸上流露出笑意,她撑着身体略显艰难坐起来,“快来坐,午饭食了吗?”
人到了一定年龄总会老得很快,疾病更会加速这个过程。
林意之看着穿着蓝白条纹衣服靠坐在病床上的老太太,才发现其实她花白的头发其实已经很稀疏,老人的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法令纹深重的似乎要将整张脸拖垮。
很难想象,就在不久前,她曾穿着一身高贵典雅的旗袍精神矍铄在宴会厅跟人推杯换盏。
而那时,媒体洋洋洒洒写下上万字报道,不遗余力分析唐周秀瑛女士即将进军春申开拓商业版图的野心。
人的身体一旦腐朽,辉煌的过往和勃勃的雄心都会染上可悲的味道。
——这样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林意之难过。
“飞机上吃了早午餐。”赵以鸿帮林意之拉了椅子,自己也坐到一旁,“乾叔说您前两天不大舒服,今天感觉怎么样?”
“人老了不就是这些事情,他也犯得着和你来说,”老太太略带不满哼了声,“让阿乾赶紧回春申,在我身边待着总要找你打小报告,怪讨人厌的。”
“您不该这样任性,”赵以鸿神色之中带着担忧,话却说得生硬,“身体是大事。”
老太太不以为然,有点孩子气的执拗扭过头。
赵以鸿看着阿婆,语气缓了缓,“您这段时间就不要想公司的事情,先安心把身体养好。”
老太太一向不喜欢赵以鸿说让她放手工作的话,正欲发作,只听赵以鸿声音不紧不慢继续说。
“您是TangGlobal的旗帜,要是您身体垮了,那些媒体稍加渲染,集团的股票不容乐观。”
不得不说,赵以鸿还是了解老太太,他此话一出,老太太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却再说不出反驳的话。
片晌,唐老太太沉着脸转向林意之。
“之之,你说你这个未婚夫像话吗,多久不来看我一次,一见面净挑让人不开心的话说,你平时怎么忍他。”
“您说的是。”林意之很配合的苦着小脸,但还是为赵以鸿讲话,“不过不能常来陪您的事确实怪我,阿鸿原本是说每月来港区陪您吃饭,是我那边事情多。”
“你不要护他,”老太太一副心如明镜的模样,“他回国的时候我可是劝他在港区做事的,是他不肯,他可从没把我这个阿婆放在心上。”
“阿婆,您对我有不满,能不能等我不在的时候再讲。”赵以鸿有点无奈地扶了扶额头。
“那要不要你回避一下?正好,我有些话心里话想和之之讲。”老太太神神秘秘,“我们女生之间的悄悄话。”
赵以鸿神色一顿,很快如释重负站起身:“我先去开组会。”
林意之手动了动,想留赵以鸿,但最终没开口。
外面都说唐周秀瑛老太太是多么城府深不见底心狠手辣的人,可林意之每回见她,她都是慈眉善目的长辈的模样,这让她内心深处的防备都少了几分。
她当然知道老太太这么做不是为她,而是为赵以鸿,所以刚才老太太怨赵以鸿的时候,林意之才不愿意顺着那话说,而是为赵以鸿说话。
只是,虽然对老太太少了防备,但一想到要与独自面对这位叱咤港区商界的女强人,林意之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显然,唐周秀瑛有话要对她讲。
赵以鸿走的时候带上了门,宽敞的病房更安静了,就连阳光穿过落地窗照在地上的影子都带了几分寂寥。
“之之,”唐老太太顺着林意之的视线看,注意到林意之在盯着那只金麒麟看,她略显浑浊的苍老眼睛里透出几分光彩,“那个啊,是周隐送给我的。”
“啊?”林意之回过神,“抱歉,您说什么。”
“我说那只金麒麟,是我的丈夫周隐送我的。”唐周秀瑛手指一下一下拨动手里的小叶紫檀佛珠手串,目光望着洁白窗纱的方向,唇角浮起一丝笑。
林意之这才反应过来。
唐周秀瑛老太太名字里面的“周”字正是来自港区食品大王周家。
不知是否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