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之后,上一任庄主的亲授弟子的身份便会被取消,也无法再进入铸牌坊。程泽行四个亲授弟子,在世的只有谭传书和段朗的母亲裴传思,裴传思则长年不在云石山庄。
她冥思苦想,并未注意段朗关切地看着她。
段朗有种很肯定的感觉,从踏进云石山庄的那一刻起,姜沉月就像一张绷紧了弦的弓,随时准备放出冷箭,也随时都有可能折断。想到宴席上她和程庄主的针锋相对,并不难理解她有这样的举止。不过,姜沉月执着于能不能打造第二块云石牌的问题,有些让他奇怪。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姜沉月从冥思苦想里回神,慢慢开口道,“声音不对。”
声音?段朗回想刚刚在山洞里听到的击打声,记忆往前翻,很快发现姜沉月说的不对是哪里不对,“你指的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晚上?”
姜沉月点头。那天晚上段朗拿出云石牌试她的时候,曾经将两块云石牌一起抛掷,碰撞出声。当时的声音,和今晚听到的锻打声有细微的不同,锻打声显沉闷,而两块云石牌互相碰撞的声音更为清亮。
段朗道,“应该是用料的原因,锤子是铁铸的,所以击打发出的声音不一样。这有什么问题吗?”
姜沉月闭上眼睛细细回想,“我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她记不起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是在哪里发生的,残留的印象只有一片伸手不见五折的漆黑。
段朗笑问,“会不会是像我们那时候一样,拿两块云石牌抛着玩?”
“或许是吧。”她隐约觉得只有一个人,又不是很确定,回答得很含糊。
到底是什么时候听到的,又是在哪里听到的?她绞尽脑汁想,直到额头沁出细汗,始终没有半点头绪。她想再听一次,现下却没有这个机会。
段朗看她想得要入了狂,急忙拍拍她,喊她名字,“沉月,沉月。”
姜沉月蓦地睁开眼睛,喘着粗气,犹如刚从噩梦中挣扎着醒过来,拍打胀得要裂开的脑袋。熟悉的疼痛感时隔多日再次袭来,她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段朗眼疾手快接住歪倒的她,唤她几声没反应后,连忙往她体内输送内力。
她这一昏迷,直接到天光大亮才醒来,大病初愈般浑身发软无力,庆幸的是,这次醒来之后的痛楚相较上次而言已不足一成,休息片刻,便恢复得七七八八。
段朗卸下心中大石,前头开道,引着姜沉月寻找出路。两人很容易便转到大路上,沿着仅有的一条道走,越走越偏,越走离主峰越远。就在他们犹豫要不要掉头回去的时候,转角处走出一个人。
谭传书。他负手而行,悠哉游哉,见到二人,驻足不动。
段朗并姜沉月上前问好。谭传书颔首,微带笑意地看他,眼神触及姜沉月时,笑意荡然无存。他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段朗道明原委,补问一句,“我们对路不熟,又是晚上,才会走错的。误入铸牌坊,工匠不会被罚吧?”
谭传书导,“庄内弟子也偶有走错,不碍事。”
段朗放下心来。谭传书又道,“师父在正厅里,我带你们过去。”
却原来,这是条远路,绕离主峰,在一处深沟前折返,便又往主峰的方向走。谭传书已过天命之年,无妻无子,尚未收徒,孑然一身。他语气淡淡的,脸上看不出太大的表情,“师姐上一次带你回来的时候,你才刚会走路,一眨眼过去这么多年,我也老了。”
段朗笑道,“我娘总说我小时候讨人嫌得紧,上树下泥招猫逗狗,不敢带我出门,怕被笑话,丢她的脸。”
谭传书道,“这么多年,师姐还是这般性子,一点没变。她夫妇二人可好?”
段朗道,“很好,游山玩水,乐得自在。”
谭传书道,“师姐年轻时便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有空就往外走,她就是在亭州游玩的时候遇见了你父亲,成就一段恩爱佳话。”
段朗笑道,“没想到他们还是风流人物。”
一路说着,便走到了主峰半山腰一处院落前,院落挂着木匾,写有“柳院”二字,院墙之内,几枝依依细柳飘出。院门之外,几个云石山庄弟子正在等候,见着谭传书,迎上前来。
谭传书给二人指路,“从这里下去便是正厅。我还有事,你们先去。”
段朗拱手道谢。谭传书领着弟子推门进去,姜沉月将院内景致尽收眼底,院内墙边,种了一排十几棵柳树。她将视线回转至门匾之上,被屋旁小路尽头的景象吸引住视线。距离太远看不清晰,像是用很多盆花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一侧有张小茶桌。
她正看得入神,门扇被关上,视野瞬间被挡住,打眼一瞧,是谭传书在关门。谭传书也在看她,不像在看一个活人,倒像在看一个死物。
门很快关好,她没来得及细究,谭传书便消失在门后。
这时,段朗征求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