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解开,三人坐定,气氛总算融和些。
孙豪瑛想了想,又问:“那你可心悦宋家郎君呢?”
寻常这类话是不该出口的,旁的小娘子说起婚事或者心上人,总面色红潮,心生羞赧,眼下三个好似性情都很脱俗,议论外男时脸不红心不跳,随伺的婢子媪婆互相看看,也便没开口劝阻。
杨三娘思索后,轻摇头:“宋家郎我才见过几面,不知根底,怎会心悦?”
论起心悦,她以前喜欢过娘家表兄,可惜爱情的小花苞不及绽放,就因孙豪瑛人前点破自己腹泻的缘故,彻底凋零了。
她很端庄,淑女相风范满身:“男女婚嫁当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只顾我一人小心思,只怕难以美满。”
“我阿娘曾说过,宋家与我家,不论是家世门风、族中训则亦或子弟前程,都般般好。宋家好,自然宋郎君便是我之所嫁,得之心喜。”
孙豪瑛听得一愣一愣。
此刻才顿悟:原是她见识少,姻缘之路并非都是赵端肃和姐姐那般不堪,也不是阿父和阿娘总有无奈。
怎么挣脱婚俗樊笼的困?
便如杨三娘一般,全不在乎情之一字,保得女儿家的一颗囫囵心。
“今日这宴会来得真是值当了!”
她感慨起来,再看杨三娘这位‘宿敌’,都觉得顺眼不少。
奈何看顺眼了,却说不到一块。
没片刻,宋枝意和杨三娘因镇上锦绣坊新出的一件新衣裳花样吵扰起来,孙豪瑛只好起身,提言告辞。
宋枝意不舍她走,起身相送,杨三娘也不愿意独留在这儿,于是三人又奇妙地同行起来。
休说路上这两个人拌嘴,总叫孙豪瑛评评理,弯弯绕绕过到前厅花园,三人不约而同站住脚。
丝竹管弦飞梁而出,夹杂声声人语,依稀是在劝酒。
“是哥哥书院的同窗吧?”宋枝意垫脚看了下,“说定他们只在西侧院做宴的,怎么搬挪到这里了?”
正想着绕条路避开,谁知里头突然传来一人吟诗的声音,原本站得靠边的杨三娘一个跨步上前,竟像个壁虎似的扒着窗台,一个劲儿地往里头瞄。
“我怎么听着我弟弟的声音了?”
杨家弟弟?
宋枝意也来了兴致,回首冲着孙豪瑛招招手,悄声喊她也来。
她无可奈何,身侧的落葵会错了意,以为她害羞,伸手折了一杆带绿意的树杈子递过来:“小娘子拿这个挡着就不怕别人认出了。”
孙豪瑛:“......”
她接了树杈,又被宋枝意神来一扯,才发觉这二人个头不足,不知何时竟还搬了两块石头垫着,便不必抻长脖子。
放眼去看,四方的舍间地上铺满花团锦簇的毯子,对排长案后坐满了人,杯盏交互,你来我往说笑不断,有三五乐侍人隐坐内廊暗处鼓弄乐器,地当中悬着交错木插一整只小羔羊,炙火炎炎,流转肥油垂落顿时呲起亮声。
“好香呀。”
宋枝意下意识地咽了口水,“早知道这么热闹......”
后面的话混在嗓子眼里,未尽之意其余两个都懂。
“好诗!”
一声喝彩声吸引了她们的目光,顺着声音去看,只见门边桌侧支起一张书案,笔墨横陈,有个白衣的郎君手攥狼毫,正埋头挥写。
出声的便是站在他身侧的,定睛一看,正是宋家郎君。
“欸,那就是我弟弟。”
杨三娘悄声道。
孙豪瑛偏头看,宋白牙挡着写诗的人半幅身子,只依稀看得清对方穿一身湖水蓝,坐姿甚端,侧颈绷出好看的弧线一路隐在衣领下,背脊挺直,笔墨流转很有一番仙态意趣。
正望着,那人写好了,落笔转头,将好冲向这处轩窗,像是给人一种对视过来的错觉,孙豪瑛不由来往下缩了缩。半晌后没听到什么动静,才大着胆子伸头去看。
这一望,看清他的面容。
是个眉眼很温和的郎君。
杨三娘捏着手绢,抿嘴笑了起来。
“看样子宋郎君和我弟弟处得很好呢。”
在她眼中,俨然有几分视宋郎君为囊中之物的姿态,故而未来小舅子和姐夫处得和睦自然心情好。
宋枝意便有些不痛快了。
她索然地下了石头,暗哼一声:“你弟弟是客,不好怠慢。”
孙豪瑛顺势也要走,临去时不知怎又回眸一下。
却见那位端坐的杨郎君竟起身了,手中端着一只青盏,嘴角勾勒出一抹笑弧,眸光明亮,因她突然的对视犹带几分意外神色。
“快走!”
她猛地低下身子,惊呼道:“里头人看见我们了。”
宋枝意再顾不得说刺话,提起裙子就往外冲。
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