斟茶给兄长,低声回:“只是这样。”
“北燕肯答应只让她赴燕为质,这当中,你想过不少法子吧?”
魏溪亭承认:“做质子,还能回来。”
“为这余地,把多年筹谋亮个底朝天。值得吗?”
窗外月明星稀,疏影横斜。他静默须臾,轻描淡写地说:“能救她,就值得。”
老弟虚岁二十五,追求者甚,却无一人入他法眼。亲朋好友撮合,他尽数婉拒。
铁树开花,本该高兴,但尧相顾着实毫无半分愉悦。
老弟开花对象,是那个处在风口浪尖的南凉嫡公主!
靠近她,稍微不慎,尸骨无存。
“我知你稳重,但此番牵扯甚广,你当三思后行。她和我们不同,别对她心存幻想,否则伤人伤己。”
魏溪亭沉默。
该怎么说?
说,我尝过目睹她孑然赴燕,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悲凉?
说,我尝过见她深陷泥潭,却无法相助的痛楚?
或者,听闻她客死异乡,却接不回她尸骸的绝望?
纵使情深,奈何缘浅。
重生归来,万般筹谋皆为救她。
纵然三哥信赖,可谁会相信那些话?所以,他只能说冠冕堂皇之言。
“老弱妇孺本该由男人守护,保家卫国,男人更该当仁不让。南凉遣她为质,已然亏欠。若能为她寻一靠山,求一庇护,无论哪种结局,我都甘之如饴。”
护卫叩门禀报,说姑娘在外等候。
魏溪亭站起,郑重作揖。
“我自当竭力苟活,但若被羁押,还请三哥帮忙护她一程。”
临行前,向兄长讨要一件披风、几碟点心。
*
护卫个个眉眼凌厉,杀伐笼罩,庭中清风都随之凛冽。
李书音等在梧桐树下,借助月光,看一只夏蝉趴着灰褐起皮的树干。它似乎也忌惮,悄无声息。
门扉轻启,她闻声回头,和魏溪亭相视一笑。
冷面尧紧随其后,停步檐下,负手而立。
笑容微微收敛,略迟疑,她客气地屈膝,以尽礼节。
出乎意料,对方居然点头回应。神情虽依旧冷峻,但没先前那般可怕。
这几年,一直只有魏溪亭奉旨探视。守卫认识他,因此不设防。
穿过铁门,行至囚室附近,李书音止步,既在魏溪亭视线范围,又可避免听到他们谈话。
魏溪亭独自走到四方口前,恭恭敬敬地行完礼,才问:“不知青山君召见,有何吩咐?”
“你站那儿,不要动。”
青山君说罢,后退两步深深鞠躬。
“青山君快请起。”魏溪亭惊惶阻止,“晚辈怎敢承此大礼,您快起。”
那厢直起身,迎面走来,浅笑问:“溪亭。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晚辈荣幸。”
青山君满目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成熟稳重、谦卑温顺,纵观各国年轻一辈,他都算得上翘楚。
不禁赞叹:“南凉有你在,真好!”
乱流之中,世人或狼狈为奸、或随波逐流、或明哲保身,唯魏七郎逆流而上。
受谗言中伤、遭新帝猜忌,举步维艰。然而,任凭狂风暴雨,都没让他退缩半步。
他只身立于风雪中,一次次把南凉从崩塌边缘拉回正轨。
种种事迹,青山君耳熟能详。
“陛下与您一样,盼南凉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晚辈听命行事,不敢居功。”
“有你们在,南凉强盛指日可待,我不担心。只是想问问,你为何救阿音?”
心中藏事,他不敢直视这个被李书音视作生父的人。低头回:“公主忠国护民,南凉不该负她。”
“那么……论私心呢?”
魏溪亭循声抬眼,怔在原地。
“魏郎君救她,有无私心?”
似长辈关切,语气温和。可魏溪亭被戳破秘密,紧张到掌心冒汗、心如擂鼓。
视线相接之际,他从青山君眼中读出鼓励意味。倏地,鼓足勇气,坚定点头。
“有!”
“你能护她到哪种程度?”
“倾尽所有,穷极一生。”
青山君笑了笑。其实,早猜到答案,不过想他亲口承认罢了。
力保废帝、顾全承德旧臣,都是挑战君威。可魏溪亭义无反顾,以致几度沉浮。
以前,青山君看不懂,不知这个年轻人何故这般。直到这次,才终于明白。
魏七郎绝非浮躁鲁莽之辈,无圣旨赴青山,可谓在太岁头上动土。
江湖庙堂,许多人护他魏七,连新帝都纵容他。只要自己活着的事不传出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