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渐降了下来,门中生起炊烟,地上皆是伤员,他们无一丝哀嚎,唯有的是面上无二凝重的神色。
桑溪玉走上前,拉住一个送药的小弟子便问道:“盟主如何了?”
小弟子道:“盟主受伤不重,只要好好修养就行。”
看着小弟子离开,桑溪玉才松下一口气,武盟中伤员大半,不知如何能度过今夜,只怕那些漠北军会依着夜色偷袭,乘胜追击。
她转过头,青灰色的石阶上,温楼主也受了伤,他们一家人围在一起,却没有半分丧气。
不远处火光冲天,一瞬间“砰”地一声巨响整个炸到了他们所在地的不远处,桑溪玉即刻紧张起来,却见一个放哨的弟子急匆匆赶来,找不到盟主便找到桑溪玉,急切道:“来了,他们来了。”
“夜间也不消停,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要磋磨到何时。”说话的是瑶山派的瞿护法,他年纪不小,这几日更是磨出了一头白发。
桑溪玉定了定神,提起剑道:“瞿护法,这次就交给我吧,由我带人去迎战。”
瞿护法打量着她,有些许担忧:“这,桑姑娘,你行吗?”
“自然......”她话还没说完,一侧便传来一道声音。
“还有我!”姚莲心持着长剑站在她身边。
游跃安跟在她身后,笑着跟了一句:“有阿莲,自然也有我。”
“还有我!”温抱玉蹦蹦跳跳地跟过来。
“别忘了我啊溪玉。”文双莺背着手,佯装生气道。
“还有我!”
“还有我们!”
更多的人不约而同站在了桑溪玉的身侧,愿意跟她一起。
为侠者,便是为国为民,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无国便是无家,这是他们都懂的道理。
桑溪玉转头看向周围的人,眼中有泪意回转,她心头一暖,心里生出了更多的底气。
战火滔天,夜空瞬间亮如白昼,刀剑相碰、厮杀喊叫之声不绝于耳。参差的刀剑直插天空,在场无一人不是浑身血污,马蹄声轰隆隆作响,踏得大地都在轻轻颤抖。举目望去,漠北破旧的军旗迎风飘扬,被一剑穿过,晃了几晃。
桑溪玉转过头,眼中满是肃杀之意。
血红的旷野中倒伏的,半跪的,直立的,全都是无尽的尸体。
难道,就真的撑不住了吗?
她手中剑鞘做拐杖撑在地上,微微颤抖着,头顶大片大片被鲜血染红的灰云缓慢地移动中,万分压抑地压在头顶,几乎叫人呼吸不过来。
一声哨响如裂帛,尘埃中一人挥舞着手中的气质,急不可耐地大喊着:
“虎贲营来了!虎贲营来了!”
听到这句话,桑溪玉怔了一下,整颗心好像猛地一坠,她扶着剑鞘的手徐徐滑落,整个人浑身失力地跌倒在地。
有温热的泪水划过冰凉干裂的面颊,一阵酸涩返上来,桑溪玉紧紧闭上眼,将脸贴到剑柄上,缓慢地呼吸起来。
一丝刺眼的光束划破夜幕的漆黑,苍凉的大地上寒风渐起,血珠和着水在草叶上结成寒霜。锣声不断敲起,高束着的旗帜,迎风呼呼作响。
雪落在那些横陈的尸体上时没有融化,很快积起一片。
烽烟渐消,褚负雪回头,却见有人踏踩着地上的新雪朝他奔来,她跑地很急,脱去头上的兜鍪,连剑也掉在地在也没发觉。
他怔了一下,下意识相向跑过去,摊开双臂,将眼前的人一把拥入怀中。
两人抱得很紧,迟迟没有分开,好像下一瞬对面的人就会消失。
褚负雪贴着桑溪玉的鬓角蹭了蹭,感觉隐约有湿意,他听见桑溪玉哽咽的声音,便伸出手捧着她的脸。
“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抚道,“总算没让你等太久。”
桑溪玉只是盯着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放开,伸手将他鬓间的乱发理了理,冰凉的指尖就停留在他脸上。
褚负雪红着眼眶,颤声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我再也不会放开你,丢下你。从此天高海阔,任尔逍遥。桑女侠,你可愿意,让我生生世世赖在你身边?”
他有些哽咽,竭力压制着眸中的泪意。
桑溪玉没说话,往他跟前凑了凑,咫尺之距,无声地将自己的额头紧靠着褚负雪的额头。
“褚负雪,”她轻声开口,“我们有孩子了。”
她一语让眼前的人周身一颤,褚负雪原本低垂着的眼睛忽地抬起,眸中一亮,紧紧盯着桑溪玉的眼睛。
他们,有孩子了。
他们,有家了。
......
虎贲营的到来打得漠北军节节败退,很快偃息旗鼓,退回关外,连带着雁城也被一举躲回。此战漠北元气大伤,不由得臣服北昭,连年上贡。
而赵琮飏也在此战中被压制回京,斩首示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