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第一次遇到这样大的阵仗,汇阳工地项目即将收尾,村子东边的山包上却出土了高规则的墓葬。
苏淼和徐远昂如临大敌,连夜安排计划,找来警戒绳将墓葬附近的区域防护起来,和学生们轮流值守,以防有村民趁机哄抢文物。一面苏淼又和祖坟所有者交涉,言明利害关系,保证抢救性发掘顺利进行。
与此同时,恰逢张世清带大批骨干去内蒙古参加考古交流会,得知汇阳工地的突发状况,就让平洲考古所里能用得上的人员全部前往支援。
原以为这批人员足够应付,很快问题接踵而来。出土的红漆棺椁里蓄满了地下水,灯光一照看见水中漂着花纹复杂精美的丝织品。
这场景让在场所有人感到震惊,众所周知丝织品这类有机物的保存极为困难,存留到现在的文物更是少之又少。如今漂浮在棺椁里的丝织物十分完整清晰,在省内乃至全国都很罕见,属于重大考古发现。
报告打到省里,很快有了批复。平州市临近的几个市里调集了两位丝织品研究的专家赶往汇阳,专家们勘察完现场,发觉情况远超预想,文物的提取和处理难度十分大。
这时候有人提出再请平大的陈慧之教授前来协助,陈教授一直从事古代丝织品修复的研究三十余年,如今虽已退休,但能请她过来坐镇,无异于如虎添翼。
两位专家是陈教授的后辈,电话打过去请她出山却被婉拒,询问之下才表明原因——家中有病患要照顾,脱不开身。
丝织品不是苏淼专攻的方向,学生时期修过丝绸方面的课,对这位陈教授有模糊印象,只记得她给学生挂科毫不手软,对待课程十分严肃认真。
苏淼手上原本还差一个文章指标,如今这座百年难见的珍贵墓葬出土,无疑给了她一个绝佳的议题。生怕文物提取出问题,思考再三苏淼还是给导师赵翰章打了求助电话。
“陈教授这两年退了休在家照顾她瘫痪的婆婆,此外就是编书写文章。她自己身体不算好,工地下的也少了。”
知道苏淼还不死心,赵翰章说:“陈教授这人对外人冷淡,但熟悉了倒也好相处。要么你亲自来一趟来当面请,兴许能行。实在请不动,你把资料拿过去让她看,得到点指导也好,做两手准备。”
苏淼当即决定去一趟,徐远昂是领队离不了现场,送她到火车站后叮嘱,要是不成功就尽早回来,再做打算。
赵翰章替苏淼约了时间,苏淼提前半小时就到达平大教职工的福利房外。
按响门铃,等了好久才有人过来开门。陈教授耳目清明,此刻看起来有些焦头烂额,声音匆匆忙忙,招呼苏淼进屋。“你先进来吧。”自己快步转身往里去。
苏淼提着买的几样营养品,静静打量房子里的陈设。平大的福利房面积并不大,但胜在有上下两层,独门独户。地处平大校区东南角,环境清幽,周边配套设施完善,十分适合居住。
“我的老佛爷,就让我喂吧,你看看这一塌糊涂。”
苏淼循着声音走过去,看见陈教授蹲在一个老太太面前手忙脚乱地给她喂饭。老太太身前的衣襟上落了不少稀粥,滴滴答答地流到地板上。
放下手里的东西,苏淼抽了纸巾弯腰去擦,又将老太太衣服上的脏污擦干净。动作熟练自然,陈慧之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诧异,有些不好意思,“你就是苏淼吧,我记得你,我那门课你拿了最高分。”
虽然是辅修课,但陈慧之记得苏淼永远坐第一排。话不多,但听得十分认真,到课程结束,不声不响地拿了第一名,她对文文静静的好学生一向关照。听赵教授说苏淼要亲自来请,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让她亲眼看看她琐事缠身,兴许就能理解她的苦衷。
“老太太得了阿兹海默和帕金森,二十四小时离不开人。家里的阿姨儿子办喜事请假,我也一时找不到能托付的人帮忙。我家先生在保密单位工作,一年难得回来一趟。老太太年轻时为我和先生付出了很多,临到老得了病,我也要仔细照顾。”
苏淼点点头,明白陈教授为难之处,准备的一大套说辞自然也派不上用场。情况比她想的棘手,她无法强人所难。
“我明白的,是我鲁莽。”
陈慧之看着地上的东西,“来了不需要买东西,待会拿回去,我们家不兴这个。”
“是我自己的一点心意,老师提醒过我不用带东西。但来拜访,没有空手的道理。”
陈慧之也不再说什么,将手里饭喂完,去拿干净衣服给老太太换。
老太太看着苏淼慈祥地笑,陈慧之拿着衣服走过来,“看见小姑娘就乐,妈你偏心。”
老太太一会糊涂一会清醒,直对着苏淼叫儿媳妇。
陈慧之无可奈何,对苏淼连连道歉——老太太记不清人,实在不好意思。
老太太年纪大,不知热,九月份的天也要穿对襟衣衫。
“你在外面等一下,我很快处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