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被他甩在身后,追兵们也都笃定他会往城深处扎,改了反方向的阿财逐渐感受到压力减小,然而刚松懈没几秒,他就听到右后方斜插窄巷传来杂乱脚步声,咚咚好似踏破他耳鼓。
精瘦竹竿一样勉强能称为男人的少年把自己塞进私搭乱建钢管缝隙,很快就见追上来的健壮三人手持木棍凶神恶煞。阿财不知他们会不会调转方向看到自己,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想要再往钢管深处缩去,偏巧这违建工程又唔可靠质检验收,清脆哐当一根锈迹斑斑铁管被他踢落!
“那边是不是有声?”
要被发现了!阿财盯着脚边钢管,做四九仔他当然打过架,用过拳举过木棒,这都是小打小闹抢些收保护费的地盘,碎玻璃瓶都未见过,下手重最多不过骨折出不了人命。用得上钢管砍刀的大阵仗远还排不上他。
但到此刻,拿起来。他必须拿起来!
他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现在拿不起这根钢管,怕是再唔命犹豫。
生锈的铁管在手中仿佛握粗糙砂纸磨得疼,他快速冲出先发制人,铁管断面直冲追兵咽喉一击即中!他被血喷了满脸,铁管插得过深他一把都拔不出来!眼前模糊只感到背后挨一闷棍,把他打醒,他滚地一翻,靠着惯性拔出了铁管,铁管与木棍硬碰硬,虎口震到发麻,二打一他步步后退。
“这边!来帮手!”
不能再退了!阿财发了狠,被抵住的铁管改了方向直插对手左眼!眼前壮汉立刻放了木棒捂眼尖叫!同伙分神去看瞬间,阿财故技重施铁管直插他咽喉!
不敢恋战,他拔出钢管便飞速往城外跑,再不敢回头。
他溜进夜市偷了新衣,旧衣擦他满头满手血迹,翻翻衣兜真是爪干毛净,一枚硬币都唔,只剩两颗被汗浸潮的杂牌烟。他握着那两颗烟上了主街,看到差佬巡街竟安全感十足,远远近近坠在后面跟,寻街边饮茶阿叔借火点了烟,他手抖得紧,火星烟灰落在绷紧关节烫得他一哆嗦。
他半边脑仍旧浑浑噩噩,另半边似生锈齿轮磕磕绊绊吃力转起,九龙砦城中死了人,差佬自然懒惫管,老邰却不会轻饶自己。若还想活,他就得让自己有崇生愿从老邰手中保下自己的价值。四九仔的价值无非就是能为大佬赚钱或坐监,坐监轮不上他,那是吕行那种大佬亲信才有的资格,赚钱?他无门无路。
“红双喜登喜路!上好烟丝!”
街边穿着清凉卖烟女引他注意,衬衫打结露窄窄细腰惹人眼,阿财怎么也想不起安妹仔卖烟是何种模样,只记得当时把人扯上车关上车门往后看差佬是否追上时扫见散乱一地烟盒。
他把烟头一扔,脚尖碾过,钱嘛,他没有,少爷仔多的是!少爷仔不是讲他老豆出了一百五十万金条赎他,他抢去献给崇生,那这笔就是他赚到!
他转身扎入人群,顺手牵羊一西装上班族鼓囊囊钱包,头一次伸手拦的士,前往了观塘码头……
“点解来码头?”安娜被安俊才带去无牌诊所包扎换衣过后,原以为就要被他带进“狼窝”。
“不是讲带你见你阿妈?”拾陆K常年码头有备用船往来港澳两地,安俊才刚已和细佬讲好用船,这才返来接安娜下车。
安娜迷茫:“你真知我阿妈何处?”
安俊才点点头,牵她手,“放心,不会卖你,小心脚下。”
备用船是为走货或跑路,条件不佳,尽管细佬对着阿嫂摆出一副和善模样,眼角额头狰狞纹身也让安娜惴惴不安。
“开船!”
安娜缩在阿才怀里,原以为惊惧之下要睁眼至天明,竟也迷迷瞪瞪睡了过去。
再醒时已身处酒店房间,是被香气诱醒。
“醒咗?时下流行葡挞,尝一尝?”阿才给安娜送吃食早已发现她嗜甜,与接送他们的澳门本地仔山猫打听,讲楼下街角有面包坊卖新品葡挞很受妹妹仔欢迎,他食不过这种甜腻食物,只觉好似大号未合上鸡蛋仔。
阿才给安娜递到嘴边,未完全醒的安娜呆愣愣坐起一口咬下,香酥的蛋酥层与松软的蛋黄层混合酥软兼备,香甜可口。酥皮脆渣倒是落在床单,她看着床单脸红,倒是阿才感受到投喂乐趣,随手弹在地上,“别管,吃完先。”
足足喂她食下两个和一杯热牛奶,阿才才停手,“再睡?还是起来?昨夜你有些烧,我喂了你阿司匹林片,还困不困?”
安娜抓紧床单摇了摇头,床头柜旁阿司匹林药瓶令她想起绑架时她央他为少爷仔买药。她不安想该如何开口,经过昨夜,回顾家很难,她在顾天之身边多年,深知此人视自己为私有物,尽管她与阿才此时乜未发生,今夜仍旧变芥蒂扎他心口。可她同样不能叫安俊才知自己此刻已几乎没退路。
安俊才见安娜防卫模样,他摸爬滚打十年可不像顾天之那少爷仔半点不通人情世故。安娜此刻防卫外露反倒更叫他安心,她不管不顾跟定他才叫他疑有诈。
“不困就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