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身之前,她又看向越蜷越紧的空熠,想开口让他顾着点儿自己的伤口,可耳边不时听到的重重呼吸声,却让她觉得,此刻发出任何声音都是搓盐入火。
所以,她控制着自己,甚至提了内力,不发出丝毫声响地到了书案边,就这样批阅起了奏报。
一开始下笔凝滞,总控制不住分散心神,后来,越批越投入,眼前只剩下不断翻来合起的纸张。
直到耳边响起从茶壶里倒水的清响,一杯饮下,又是一杯,如此接连四五次,才停下。
她还听到,中途他迟疑了下,似乎是想直接就着茶嘴灌进口中。
这么冷的天气,就算帐中生着暖炉,茶水放了这么久,也冰得厉害,如此灌入喉中,岂非遍体生寒。
想到什么,南宫姣笔尖一停,浓墨晕染开,她立刻提起,指节松了下又紧紧捏住。
她忽然也想这么饮上几盏。
一阵布料摩擦的悉索声,抬眸,空熠跪坐在桌案对面,为她捧上一盏灯烛。
她还能看出来他面上浅粉,对上她的眸时,他眼里依旧湿润,只是比先前好了太多。
他看她合上手中奏报。
唇瓣开合几次,终究顺着心意,献祭般开口:“公主,我之前说的,是认真的,阴阳交合,乃天地初开之起始,医者溯源,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环,我学得很好的。”
声音微哑,颤抖几不可察。
南宫姣深深望过去,半晌,“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他是传说中处无上地位天机谷的少谷主,此刻是在,与认识仅仅一日多的人,求欢?
谁敢相信,谁又能想象得到?
南宫姣收回膝上的手指轻轻向里卷了下,心弦因他所言重重颤动。
有这么一人,明明身处高位,明明万事不缺,明明各方各面都可与她平起平坐,甚至某些时候还更胜一筹,可偏偏……
偏偏毫无保留,甘愿献上一切,时时刻刻将鲜红赤诚的心剖给她看,不计后果。
何人能抵挡得住?
又能抵挡多久?
况且,还是这般的样貌性子……
南宫姣看到他毫不犹豫地点头,眸中清澈明朗,“我知道。”
“公主,我都知道,只要是你,我就甘愿。”
过于直白坦诚,反而将南宫姣都衬得有些太弯弯绕绕。
他感受到了她的渴望,毫无保留的回应后,不在乎她的回避,又这样说了一遍。
他让她觉得,他其实原本内敛,原本很有道德原则,可因为遇见她,他的所有所有,都为此让步,只剩下纯粹的渴求。
而她南宫姣,从来,便不是好人。
既然垂涎,何必忍耐,她现今所掌握的一切,都是主动夺来,只有蛰伏,没有放弃。
只是,对于他,她还想要更多。
她放下笔,目光幽深。
“那,如此,便就算我应了你,之后呢?”
“之后?”
空熠疑惑,懵懂。
之后,不就是教,与学吗?
“教会之后呢?”
空熠迷茫,张口几次,答不上来。
在他眼里,如此便是在一起,他们天机谷并不同世俗一般看重所谓成婚仪式,他看谷中其他人,朝朝暮暮再加上房中事,就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了。
之后,还有吗?
没有了吧。
“你知我是怎样的人吗,真正了解我吗?”
“当然!”说到这个,空熠再自信不过,“天机推演之术知过往,探将来,说不定,我比你还知道得多呢!”
“情感呢,也能推演吗?”南宫姣道。
“情感?”又是一个盲区。
命盘命盘,所记载皆是影响命运的大事,而且……若涉及自身,他是推演不出来的。
可输人不输阵,他草草回忆一遍,理直气壮道:“虽然不能,但,但也并未因此卜到凶卦,想来无碍。”
说完,因为不确定言语间难免有些踌躇,还特意狠狠点了两下头,以做肯定和补充。
南宫姣眉梢没忍住带出些许笑意,转瞬敛下,不语。
空熠察言观色,慢慢慢慢,底气越来越虚,蹭着挪动,绕过桌案,到她身边,拽她的衣袖。
低声,“公主,你这般问,是不乐意吗?”
在他看来,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单凭我愿意三个字,或我想这两个字就行,哪里用得着扯这么多。
扯这么多,不是想推拒,是什么呢?
南宫姣暗叹一声,抬手,揉了揉他的发,“只是想慎重些,怕你后悔。”
此时的心甘情愿,和真正了解一切后的心甘情愿,自是天差地别。
“待三月之后,可好?若你还与如今一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