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她过往被视为不祥之人那么多年,受尽了苦楚,如今又被圈进先帝身故的漩涡中脱不开身,日日烦忧,不由更加心疼。
“是不是让你跟着我料理万寿节的事太累了,今日在我宫里,就好好休息休息,可好?”皇后关切道。
南宫姣摇头,扬起一丝笑容,“皇嫂,不累的,是我不争气,总是想得太多,连着几日梦魇,这才没什么精神。”
南宫姣这样说了,皇后才留意到她眼下青黑。
宫女服侍着漱口净手后,她拉起南宫姣,“那今日皇嫂陪着你睡,就算睡不着,养养精神也是好的。”
南宫姣回握皇后的手,跟着她入了内殿。
看着面前绣了龙凤呈祥绣纹的床榻,南宫姣有些犹豫,无措地看向皇后,“皇嫂,这是您与皇兄平日里睡的,我怎么睡得?”
皇后见状故意玩笑,“皎月嫌弃不成,别在意,已经换过被褥了,这算是新的。”
南宫姣涨红了脸,“皇嫂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皇后好笑地拍拍她,“没事,陛下得夜里才回来,我都不介意,他敢介意?”
言语间的傲然是裹了甜蜜的玩笑,让南宫姣会心地弯起了唇角。
“这下放心了?上去吧,再有什么,还有我担着呢。”
南宫姣点头,小心翼翼爬上床榻,乖乖在皇后身侧躺下,僵硬地板板正正。
床帐放下,皇后轻柔拍着背哄她入睡,暖暖的香气竟有几分像记忆里的母妃。
她闭上眼。
心道,宫里名贵的香料种类并不多,母妃身为贵妃,所用与皇后有所重叠也不稀奇。
疲倦拉着她很快就坠入了黑甜的梦乡。
她难得做了个好梦。
是时隔很久很久,与母妃相关的梦。
她梦到了幼时的自己。
小小的南宫姣一身蓬蓬的小宫裙,拉着母妃的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母妃的手很暖很大,她扬起脸时,母妃会向她笑。
她看清了母妃的模样,与姨母经常给她看的画像一模一样。
年轻,美丽,两颊有着圆润的弧度。
不似她最后的记忆里,瘦骨嶙峋,脸颊凹陷,枯槁般悄无声息躺在灵床上。
南宫姣也朝母妃甜甜地笑了。
她与母妃一直走,一直走。
潜意识里,她排斥去想前方要去的地方,想让现在停留得更久一些,想要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越向前,光亮越盛,亮到四周都成了一片白茫茫。
看不见朱墙青瓦,看不见四四方方的天空,白茫茫里藏着一个没有边界、自由开阔的天地。
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觉得无与伦比地心安。
一直一直。
时光仿佛成了柔软的泡沫,她可以去往任何地方。
徜徉着,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舒适。
她在这片白光中醒来。
睁开眼,白光成了点点明烛,皇后单手撑着头,笑意盈盈看着她。
南宫姣弯弯眸子。
皇后调侃,“天都黑了,皇妹再不醒,我就要叫你了。”
南宫姣乌亮亮的眼睛跳动着喜悦,邀功般向皇后说,“皇嫂,我做了个美梦。”
皇后指尖轻点上她的唇角,“看出来喽,我们皎月,梦里头都笑呢。”
南宫姣有些怔怔。
我们皎月。
这样的称呼,真的好遥远。
只有很小的时候父皇母妃偶尔叫过,长辈们大多数时间,都唤她姣姣。
我们姣姣。
南宫姣撑起身子,听皇后说:“天色晚了,今夜就留在这儿吧,明儿再回去。”
南宫姣摇头,有些羞赧,“不了皇嫂,我留在这儿像什么样子,皇兄与皇嫂一道,岂不是打扰你们。”
皇后刚想说有偏殿,转念又止。
她让皇妹留宿,只住偏殿,这与皇妹回宫自己住有什么区别呢。
便作罢了,“行,那待会儿我差人送你回去。”
膳后,南宫姣与皇后告别,由几名宫侍提灯簇拥着,沿宫道往含凉殿去。
前脚进了含凉殿的门,待送行的宫侍拐弯不见,后脚南宫姣便换了身打扮,避开人去了姨母宫中。
敲开窗户,进去时看到姨母披着衣裳起身,目光触及她的一刹那,面上担忧一下转为惊喜。
她望着这样切切期盼着她的姨母,瞬间红了眼眶。
或许是今日下午梦中情感延续到了现实,此刻她只想投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属于母亲的怀抱。
她年少失恃,这么多年,姨母,就是她的母亲。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扑上去牢牢抱住,紧得像是嵌在了姨母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