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梨树杏树野浆果之类的,就是一年下来没多少量,让广言县的百姓打打牙祭罢了。不过啊,作为广言县为数不多不靠织机和布致富的人,她也不靠自己家种的那几亩地挣钱,主要还是靠嘴靠做线人——”
“广言县再往南就是看不见尽头的、传闻中一年有三百天都是迷雾缭绕的高翅湖,湖的那一头,就是靠占据着沿海之利,几百年来野蛮而又富裕的南滨七县。
“虽说无论是我舅舅,还是姥爷,都对那一带期待极低,一直是抱着‘税款你看着纳,不打架就可以’的态度。南滨七县平时也很少与朝廷有联系,不过年头年底两回通信。不过,在市井很是跑火的那些话本里,南滨七县可存在感不低,虽说以南滨人为主角的话本少见,但基本我看过的每一本主角是游侠、商人、镖师、或者特殊大臣的话本,都会用至少七八个回合,讲和南滨七县有关的情节。
“可奈何高翅湖的雾气实在太重,一年没有多少日子可以通船只,她每年能从南滨七县的商人手里买的水果不多……”林晚殊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又瞬间两眼放光,“你说,要是能把高翅湖填平该多好——话本里的南滨人,都是穿得破破烂烂的,腰间却挂着一大串金币,要是能把广言县的布匹卖过去,那不得发啊!”
她不仅眼睛里放着光芒,嘴里感觉也快要流出口水了。
“沧海桑田的事情,就别做梦了!”晏传义轻轻触了触她的小脑门,“人家南滨人是天气热得慌,喜欢穿得少,不是穷得没钱买布,也不是没本事造布。就算以后咱有条件自己造船了,能抢在没有雾气的那几个月出货,就南滨七县那长夏无冬的气候,你卖不出去一件冬衣,汗衫麻席的利润又有限。一来二去未必是划算买卖……”
“哎呀!”她嗔怪着,“本来也就是做做白日梦说着玩一玩的事情,你非要严肃思索作甚?”
她佯装生气地拍了几下他的手肘,又把话题扯回去:“今日我去找她买水果,她不肯收我的钱,但水果在这地方可算是稀罕玩意儿,我还买了那么多,就更不能不付她的钱了。何况我本就是奔着,去与她交个朋友的,就把我的首饰盒带去了,也正好有她喜欢、也合适送出去的首饰。”
小孩子们还在院子里玩耍,林晚殊则领着他去了厨房旁的杂物间。
还未推开微微敞开的门,一阵浓郁新鲜的果香就已扑鼻,推开之后,水果本身鲜艳缤纷的颜色,更是如春日百花一般,照耀得原本灰不溜秋的杂物间灿烂多彩。光是站在门口发呆,就已是视觉与嗅觉的双重盛宴,晏传义感觉只需深呼吸一口,就会再得到味觉上的盛宴了。
“哇!”
他忍不住一声赞叹。
“我的天啊,这个数量,就算是在帝京,你哪怕给人家两根金子镶红宝石的簪子,也是你赚大发了!”
晏传义随手掰开了一个,浑身是明亮美丽的橘红的柑橘,汁水在果皮被揉开的瞬间,带着满满的馨香迸射而出,最后温柔地留在他眼角。
林晚殊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不急着回答他,抬起细腻柔软地袖口,轻轻拭去了他眼角的果汁。
在没人说话的空隙间,晏传义听到了就在这杂物间后面,传来一阵快乐的咩咩叫,是林晚殊牵回来的羊没错了。
“咱们俩!”她重读了这短短几个字,以示强调,“以后跟她共事的日子,都还长着呢!其实没有必要纠结这一回,是谁赚了谁亏了。”
“什么意思?”
他与她,为何会与一个卖水果的共事?晏传义不解地张圆了嘴,没来得及嚼完嘴里那几瓣橘子。
“她本是果农果商出身,但昭县令打算,让现在那个年过五十的六丝坊坊主辞官养老,让她做新的六丝坊坊主,以后就是你在县衙里需要拉拢的人啦。”林晚殊拍了拍还一脸疑惑的他肩膀,“其实在别的县,这个职务差不多是和副县丞一样的啦,但广言县比较特殊,会让一个人担任一个虚职,以获得相应的薪俸,但实际上以坊主的身份,主持每年种麻采桑的大事务,并参与一些决策……所以啊,昭县令让我在她正式就职之前,先去与她认识一下。”
听起来确实是个不容忽视的人物。
昭县令真够意思,给他找了个这么厉害的盟友。
“六丝坊坊主?这个位置上的,可不是小人物!昭县令真是高瞻远瞩!”
可感慨完昭县令的仗义之后,晏传义发现了一个不大寻常的点,又十分地不解看向林晚殊:“等等——你刚才说,你是拿簪子跟她换的水果……所以,她是女人?”
“对啊!一开始我也很疑惑,因为她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在县里,名声也不大好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