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为何如此漫长?
那一记又一记毫不留情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让顾诗年泣不成声。
“齐王兄……妹妹错了……”
美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一次将头磕了下去。
“齐王兄……妹妹错了……”
原本光洁白皙的额头变得血肉模糊,血色布满整张脸,美娘神智越来越恍惚,她拼力咬破唇舌,不让自己晕过去。
这些不算什么,远远比不上她在北地的遭遇,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她得清醒着,她得保下李煦,她手里还有什么筹码可以和沈太妃周旋呢……
一定有,再想想,再想想……
“母妃……”惊惶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美娘眸子亮了亮,昭淳!
沈太妃现在的软肋只有昭淳!她要将昭淳骗过来,只要昭淳过来,她袖子里的银针立马便可以抵上昭淳的脖子。
她撑着转过身,呆滞片刻,大概是她磕头磕得太久,出现了幻觉,否则,她怎么会看到梅景琛出现在养心殿?而丁一手里的匕首正抵着昭淳的脖子呢?
“母妃,救我!”昭淳哭着喊。
“梅、景、琛!”沈太妃咬牙切齿,他为什么会这么快出现?他和李姝已经闹翻了不是吗?
胥时,想必已经被梅景琛的人拿下了。
沈太妃有些不甘心,她还没有要了李姝的命。
她的目光在昭淳吓得发白的脸上略过,闭了闭眼。
梅景琛的视线从美娘狼狈的脸上一瞥而过,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地上某处。
丁一红了眼眶,他家公子……
梅景琛身子晃了晃,就算快马加鞭,仍然是晚了。
他疲惫道:“沈太妃一党,都杀了罢。”
沈太妃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瞳孔先看到她的昭淳被匕首割破了喉咙,那么多的血争先恐后的从她脖子里冒出来。
“不——”
下一瞬,心口剧痛,匕首扎穿她的心脏。
她甚至来不及开口同梅景琛谈条件。
“为什么……”她双手握在匕首上,一手的血,目中悲恸,“昭淳是无辜的……她从未害过人……我不过……不过想替我儿……报仇……报仇罢了……”
丁一毫不留情地拔出匕首,恨不得再多扎几刀,“那我家公子呢?他难道不无辜?他从小学医,救苦度厄,与人为善,他甚至还没成亲!”
梅景琛蹲下/身,温柔地拨开梅寻散乱的发丝,将那颗血淋淋的脑袋抱起来,安抚似的摸摸他的头顶,像他小时候一样,他总是很乖,渴望得到父亲的关注与陪伴,却从来不闹腾,只要他拍拍他的脑袋,他便很知足。
他做官弄权一辈子,亏欠了梅寻许多。
他的眼眶湿润,若他能早些回来,若他没有去南边灭越国……
他以为他安排的人手足以庇护梅寻,可万万没想到李姝会将梅府老小投入地牢,他的人进不去,梅府上下只能任人宰割。
李姝……
他蓦地转身,对上那日思夜想的姑娘的眼。
美娘怔愣,那样浓烈的恨意。
梅景琛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脑海里有个声音不断地叫嚣着:杀了她算了,总归她没有心,十年,八年,她也不会爱上他。
因为她,梅府满门被斩,应该用她的血祭奠梅府所有冤魂。
她早就该死了,当初和亲鞑靼,她就该死了。
她为什么要回来?
撩拨他,引诱他,利用他,却不爱他。
她该死。
“大人,剩下的……”
丁一请示,如今整个燕京都在大人的掌控中,不如自立为帝,养心殿这些人,自然不用再留着,也算为梅府满门报仇了。
他头一个要杀了李姝那女人!
“梅大人,美娘没有想过要害你的家人。”顾诗年心提到嗓子眼,连忙道。
“是吗?”梅景琛仍死死盯着美娘,仿佛是在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陛下说呢?”
“大人!”丁一愤怒,那女人舌灿莲花,黑的也能说成白的,她一张口,服个软,撒个娇,大人铁定心软。
丁一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持着匕首朝着怔愣的美娘而去。
离她的心口只有一寸,刀刃被徒手截住,很快,那骨节分明写出锦绣文章的手便被血色染红。
丁一怔怔地松了匕首,痛心道:“大人……”
梅景琛却不理他,固执地问失了魂一般地女人,“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害我梅府满门?”
美娘垂下眼睑。
“呵……”梅景琛越发用力地捏着刀刃,疼入骨髓,他一字一句道:“李姝,我不会放过你!”
***
转眼已是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