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靠近小轿,恭敬道:“少爷好。”
被称为少爷的人,手指撩起轿帘。
轻问道:“婉清吩咐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
“回少爷,都备好了。请帖昨日也都发出去了,今日已经收到了几家府上小姐的回帖。”
“嗯。”
贵公子眼波一转,又想起一事。
“曲班子给她找来了吗?”
“已经定了昆山有名的三和团,曲班子人马明日就到,到时奴才安排人去码头接进府里来。”
“好,订曲牌时注意点,婉清最讨厌哭哭啼啼。”
赵管家连连应“是”。
交代完,鸦青的轿帘放下,小轿重新晃悠悠的朝南边正门走去。
怀德松了口气。幸好这位少爷是和冯玉全然不同的人。
他口中那个叫“婉清”的人,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怀德跟着赵管家来到了一个小院外。落叶的乔木树斜支出了院外,荫出一片清凉。
入院的垂花门上没有字牌,只门洞左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灵璧石,刻着“求真阁”三字。
赵管家脚步停驻,抬手摇了摇门上的铃铛。
回身朝怀德交代了一句,“到了,你在此候着,等会儿有人领你进去。”
怀德站在原地,不敢擅自走动。
等了一会,怀德从围墙的漏窗中看见一个少女穿门走过来。穿着对襟的浅粉褙子,高领裹颈,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十分的端正。
少女自称是府里的侍女,“你叫我蕉月就好。”
这位蕉月侍女领着怀德进了院。
怀德暗暗嘀咕,高门人家确实不一样,怪不得郝妈妈从来都是听多言少,谨慎持重。
里面是二进间的院落。
一进间西面厢房一侧的厅里,有匠人忙碌着。
有的在刻板,还有些在排字,印刷。十几个工匠像一条流动的山泉,各司其职,这一道工序忙完便流转到下一个工序。
蕉月介绍道:“这里就是你上工的地方。带你的人是刻坊的老师傅,你听他吩咐就行了。”
西边的小院的墙上晾晒着满墙印刻好的纸张,墙下有位老工匠在刻着木质活字。
怀德上前先介绍了自己,老师傅停了手,带着怀德熟悉了印刷的流程,接着将取字排版的工序交给了她。
这份活并不难。告诉了方法,怀德自己就能上手。
怀德站在转轮排字盘前,旁边的人逐字读着文稿,她则转动轮排取出对应的字模,接着将木刻字模排入印刷版内。
两人相互配合,一个时辰就完成了半本的文集排版。
怀德也逐渐得心应手,心里还惦记着要接触一下其他的刻印工序,多学多看。
忙叨了一个晌午,老师傅吆喝一声,工匠们开始休息。府里小厮送来了吃食,工匠们围着房檐下坐了一圈。
又有府里的丫鬟送来了沁了冰的凉茶。怀德饮了一大杯,微苦中透着甘甜,喝完后十分的解暑清凉。
怀德是新人,自己坐在最角落里。
听着身前的“老人”闲聊,才晓得原来这个刻坊是属于府里小姐的。
大家还盘算日期,要赶在三日后的八月二十号完成,说是那天府里有什么筵席聚会。
可惜了……
过了晌午,天气更热。
怀德不关心这些轶事,耷拉着眼睛,手拄着头,假寐着快要睡着了。
老师傅拍打着手,催促着:“大家赶紧起来,手里麻利着点,早点完工早点结钱。”
言罢,大家都起了身,怀德揉揉眼也醒了醒神。
怀德熟悉了流程,下午不用排字模,而是跟着老师傅进行印刷。
这是刻书最重要的一环,下纸贴膜的准确,还有扫墨的力道都决定了印刻成书的质量。
怀德跟着有样学样。
先将字模吸饱墨汁,然后附上纸张,用鬃毛刷在纸页上面来回擦拖。等到字印清楚,看准时间,慢慢揭下纸张阴干。
这是细致活,却也十分耗力,不一会手臂就酸痛起来。
可怀德忍耐着认真做工,一边还在默默观察。
这里虽说是私人刻坊,可用的材料和她购买的那堆“赔钱货”完全不一样。
墨是上好的松烟墨,浓黑无光,入水易化。纸张也是纯白的白棉纸,指尖触摸着,竟然比她在慎独斋看到的书页质量还要更上一乘。
怀德记得也认真。
学会了,都是自己的本领,以后总会用到。
刻坊里,工匠们又忙碌了一个后晌,到了巳时。
“大家先休息一会儿。”
老师傅还是很人道的下了吩咐。
怀德伸直了腰,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和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