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之间，院落四周皆亮起灯火，将坐于席间的四人笼罩于一拢昏黄的光晕中。
“那日郡主赠我臂环，我还未正式道谢。现下便以茶代酒，谢过郡主。”闻晓举起面前杯盏，她今日妆面难得隆重了些，面靥若隐若现，灵动极了。
姜可离自觉酒量尚可，其玉盏之中盛放的是醇香的瑞露酒。
她抬手与闻晓的茶盏轻碰，随即一饮而尽：“也多谢闻姑娘今日盛邀。”
肆意畅聊间，月色不知不觉洒落人间。天穹之中的织女星也逐渐清晰，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沈若若急忙拉着闻晓与笙枝起身，整理衣袖，立于供案前准备焚香礼拜。
姜可离从不信此事，加上饮了不少酒，不便礼拜，遂只是倚在椅背上，以手支头，静静地看着三人动作。
“七娘，我是沈家三女沈若若。在此向您乞求，手巧与貌容我都有了，那么便求您佑我亲眷千百岁，还有挚友永相伴好了。”沈若若合上双眸，手中捏着香火念念有词。
待她虔诚地插完香后，就瞧见笙枝与闻晓正注视着她，眼里皆是笑意。
沈若若稍显不自在地摸了摸脖颈：“我的愿望是不是太贪心了？”
见二人齐齐摇头，她这才舒了口气，将好友推搡着上前：“那轮到你们了，快对着织女星许愿罢。”
笙枝看出闻晓有些踌躇，便自己拿着香上前，望着夜幕之上的微光，喃喃道：“若七娘您当真愿意相帮，就请您佑护荣常郡主，千千万万岁无痛无灾。”
她声量低微，其余三人都未听清，但也不曾追问。愿望一事大都涉及个人私密，无须打破砂锅问到底。
除了姜可离，供案前只剩下闻晓。她捏着手中香，抬首瞧了又瞧那颗织女星，最终还是笑笑，将香放回。
“晓晓，你怎的不向织女娘娘许愿？”沈若若颇为困惑，走近一步。
倒是姜可离似乎看出些端倪，示意莲雾附耳，吩咐了几句。
闻晓咬唇，摩挲着手心因线香沾染的红痕：“我没甚愿望想许的。要是若若还有愿望的话，就把我的让给你吧。”
沈若若瞪大眼睛，似有些纠结，片刻后又摇摇头：“那样显得我贪心了些，七娘说不定就不理会我了。”
少女天真的神色逗乐了其他人，姜可离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心：“无妨。若是七娘不理会你，长姐亦会帮你实现愿望。让我想想，是不是心底有了如意郎君？告诉长姐，我明日便入宫请旨赐婚如何？”
“长姐！”
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在庭院内响起，见闻晓和笙枝都在自顾自笑，毫无相帮的意思，沈若若羞恼地撇过头去，不再理会她们。
待笑闹累了，姜可离接过莲雾寻来的物件，一一铺于桌案的空处。
由纸糊成的蓝面环眼魁星最为显眼，就连原先佯装怄气的沈若若也好奇地望过来。
姜可离挽起一边衣袖，从一堆物件中挑出两束红纸，置于魁星纸人之前。
随即又拿起线香递与闻晓：“当下女子虽无法参与科考，但未必一直不行。既然男子可拜魁星求功名，你自然也可以。”
闻晓心底仿佛掀起惊涛骇浪，她不曾去想荣常郡主是如何看出自己心思，只怔愣于那番话。
她接过线香，带着莫大的虔心看向桌案之上匆匆准备的魁星像，完成了拜礼。
就算未来女子境遇不曾被改变，她也会牢牢记住此刻，藏于心底的科考之愿，也始终不会动摇。
沈若若这才明白过来好友刚刚犹豫的缘由，本想说些鼓励之语，奈何口中干涩，最终只能在闻晓插完香转身之时与她轻拥。
夜色如水，织女星不知何时隐入云层。夏末的风已带着些许凉意，让其他滴酒不沾的三人也忍不住饮下几杯酒暖暖身子。
几旬下来，四人之间便只有笙枝意识还算清晰。
闻晓与沈若若已开始自娱自乐地投掷果干。
洒落满地的的桂圆一股脑滚向另一侧的闻晓，最终皆停于她的脚边。
二人拍手大笑，沈若若面有红晕，仍不忘欣喜地拍了拍闻晓的肩膀：“桂圆！晓晓，你将来必定能成为瑾国第一个女状元！”
闻晓再无第一次见面的娴静模样，咧着嘴傻笑附和：“女状元！好啊，我要当女状元！”
笙枝扶额，侧首看向还算安静的姜可离。
女子面若桃花，眼尾更添媚态，原先白皙的纤颈也因酒意染上薄红。
如一尊栩栩如生的石像般坐在原位，木木地凝睇着眼前玉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