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华院小池塘内的荷花已全数开尽,或是天气过于闷热,几株原先瞧着还算鲜艳的,现下都已作萎靡之态。
从遇仙楼归来后那晚,姜可离发起了高热。
含桃发觉时已是半夜,她面上潮红一片,触手滚烫,甚至开始迷糊地呓语。
侯府内灯盏接连被点起,在夜中灯火通明。
温砚赶到时,琼华院并未如想象般乱作一团。莲雾已把府医请到了内室,由屏风遮挡悬丝号脉。
含桃与莲雾几乎整夜奔忙,轮流守至天色将明时,姜可离的体温才算恢复了常态。
盛暑炎热,加上病愈后姜可离仍常觉精神不济,竟也一连数日未曾踏足屋外。
每当莲雾尝试着劝她去院落走动,她就以丝帕掩面,寻各种借口推脱。被说到恼怒之时,还扬言要扣光莲雾的月钱。
如此情景,自是没人敢再劝。
两个贴身婢女虽明面上再未开口,却在私下商量着去寻三小姐,毕竟那位的痴缠技艺,她们皆有目共睹。
沈若若近段时间与姜可离关系突飞猛进,遂拍着胸脯向含桃与莲雾保证,定会将长姐带出门。
可真要实施起来,她也犯了难。以至于闲下来时就在玉露堂内踱步思考良策。
正逢七夕临近,街市热闹非凡。
市井之中不仅有各式各样的果食,还总有身着罗绮新衣的稚童,捧着扎起的一束双头莲在街上玩闹。
沈若若软言相劝,好不容易从一孩童手中买下双头莲,又令婢女拎着满怀的香糖果子,兴冲冲地往琼华院去了。
虽险些吃了闭门羹,但好在姜可离还是心软,遣了含桃将沈若若请进内室。
注视着满面薄汗的小妹,姜可离挥手示意莲雾:“让他们将风轮调快些,再去取些鹿梨浆与黄冷团子来。”
莲雾颔首称是,稍稍整理了桌上堆满的果食,一并捎带下去了。
沈若若满目欢欣,迫不及待地给长姐展示着手中的双头莲:“这双头莲是我带的礼物,权当庆贺长姐彻底病愈。明日便是七夕,看在我今日如此辛苦的份上,长姐能否满足我一个愿望?”
姜可离接过双头莲插入玉瓶之中,即使面上只有零星笑意,也不难看出她心情极好。
听闻沈若若后半句话也只以为她想讨些新奇玩意儿或是漂亮首饰,当即应下来。
恰逢莲雾轻挽珠帘,端着漆盘踏入内室,将其中冷碗一一置于几案之上。
“那我就当长姐应下明日一同去闻府了。”沈若若捏起盘内的团子,塞进嘴里,话语还有些含糊不清。
姜可离瞥了眼略显心虚的莲雾与含桃,心底微叹,到底是允了此事。
去往闻府的路上,沈若若仍旧在马车上忙个不停。
不时核算着此番带来的礼物,确认无误后又开始对镜检查自己的妆面。
姜可离颇为无奈地放下书,给她递了盏茶:“瞧你忙了一路,喝点茶休息一会吧。”
话里促狭意味呼之欲出,沈若若也不恼,笑盈盈地将茶一饮而尽:“这次七夕拜织女,晓晓唯邀了我们二人。对了,还有长姐说捎带的那个朋友,所以长姐可以放心玩。闻少傅虽看起来古板,但实际拗不过晓晓,什么都听她的。”
“如此,我与我朋友也算托了若若你的福气。”姜可离一同笑道,心里还稍有些遗憾。
从前十几年不曾与沈若若亲近,倒不知没了多少趣事。
马车停于闻府门前时,接到姜可离相邀的笙枝也已在此候着。
她不似赴宴那日穿得老成端庄,裙裳颜色虽素了些,其间花鸟纹样却透着轻快。
一半青丝绾成双蟠鬟,另一半则放任垂至腰间。放眼看去,如出水芙蓉般袅袅立于原地,与未出阁的年轻女子没甚两样。
因着上次遇仙楼的事,林志风被杖责五十棍,一直将养于榻上。
不仅挨了打还被禁足,他的脾气也愈发暴躁,笙枝恨不能躲得远远的,哪怕只过一天清闲日子也好。
直到昨日收到姜可离的口信与闻府请帖,她才得以出府,出现在此处。
“郡主万福,见过沈三姑娘。”见姜可离和沈若若走近,笙枝面上稍有羞郝。
姜可离摆手,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
反倒是沈若若松开了长姐,转而去牵笙枝的手:“笙枝姐姐好漂亮,是和长姐不一样的漂亮。”
笙枝浅笑着,任由沈若若将她拉进闻府内。
比起京城内其他官宦之家的大宅,闻府作为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府内布置清雅幽静,装饰之物虽看起来简朴,但皆透着别出心裁。
三人跟着引路婢女辗转至闻晓院落时,她正亲身调整着彩楼之下的红纸与香炉。
桌案上的各式果子小巧雅致,一一置于玻璃圆盘之内。就连花瓜、笔砚、针线也都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