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写请帖的活计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姜可离倚在引枕上,随手拿起一本已写好的请帖展开。
洒金的封皮之上缠绕着红纸,纸上端正地写着宾客名及其官衔,如今还缺的便是侯府主母的私印。
因此昨日她还特意遣了婢子去正院与那温砚相商。
结果私印未成借到,回来的婢子还说夫人瞧着泫然欲泣,话里话外的意思皆是姜可离不愿意亲近继母,此番宴会也不曾相邀。
想起温砚总是扭捏羸弱的作态,她心底轻叹。若是可以,当真不想去正院走这一遭。
实在想不出解决之法,姜可离只得起身,收起适才写好的、属于温砚的请帖,带着含桃往正院去了。
素白远远就瞧见了大张旗鼓走来的荣常郡主,忙着进内室通报。
内室之中,温砚的女子扮相才将将化至一半。
“素青,你快些。若是待会郡主发怒,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见素白急急进来的模样,温砚不用猜也知是这侯府内的祖宗来了。
素青大剌剌地翻了个白眼,捏着假发髻的手上加了几分气力:“殿下,您明明可以早些梳妆,偏要拖到此时,分明就是想激怒郡主。”
既白擦拭着手中剑刃,闻言凑至铜镜旁:“殿下之前已少有如此恶趣味的时候了,此番来瑾国,怎得总是与那荣常郡主过不去呢?”
柔顺滑手的青丝终于被绾起,素青缓缓在其之间插入一根白玉簪,手上动作不停,嘴却也不闲着:“这就是既白你不解风情了,殿下……”
话还未尽,温砚已从矮凳上站起身,借机打断了她的话:“哎,郡主可要等急了。素白,我们走吧。”
若是视力清晰的人,还能窥见温砚略显慌张的背影之中,弥漫着艳色的耳廓。
眼看茶盏都已见底,却还未瞧见温砚的半分身影,姜可离柳眉紧锁,俨然已在耐心告罄的边缘。
正当她站起身,打算径直带着含桃闯入内室时,却正巧撞入了屏风之后匆匆赶来的白衣女子怀中。
胭脂色披帛缠绕上一尘不染的素衣裙裳,温砚本能地以掌心托住对方纤细的腰肢,垂首,那双绮丽多情的凤眸便直直地与他对上。
为了寻求平稳的瞬间,姜可离的手不自觉搭上温砚的臂弯,夏日里轻薄的布料掩不住肌肤之上滚烫的热度。
霎时间,美人面上的盛妆似乎被晕开,一片潋滟之色。
待二人分开,各自佯装平静地坐下,厅堂间突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明明皆为女子,为何心底会泛起别样的情绪。
姜可离抿唇,脑海中仍旧不住地去回想适才的画面,最终还是决定先发制人,将矛头指向对方。
考虑清晰后,她又恢复了往日沉静,瞥了眼温砚:“夫人还真是让人久等。”
镇定许久,温砚也已从刚刚的情境中脱离出来,端出柔弱样子道:“是我不好,喝药耽误了些时辰,又寻了许久郡主要的私印才匆匆赶来。还望郡主恕罪。”
姜可离凤眸微眯,弯了弯唇:“既如此,就请夫人把私印借与本主暂用。”
温砚很是顺从地自裙带荷包中取出私印,却没有递出的意思,反而话锋一转:“郡主如此着急,可是院内还有事要忙?”
接过含桃手中属于温砚的请帖,姜可离状若不经意间展开,好一会才抬首看向他:“自然。宾客繁多,请帖还未写完。”
瞄到她手中把玩的请帖是自己的名字,温砚面上才有了些许真心的笑意。
此次瑾国大部分王权贵胄都会赴宴,能参加的话自是大有裨益,光是摸清其中官员阵营这一点,也足以。
不过瞧着姜可离难得的认真模样,捉弄的心思便冒了头。
于是他径直将私印放在身侧桌上:“我想了想,这私印还须妥善保管,若是丢了,侯爷怕是要怪我的。不若郡主令人将请帖送来,就在我这写完盖章如何?”
仿佛未曾察觉出温砚话中的促狭之意,姜可离面上无甚异样,反而欣然颔首:“夫人思虑周全,我这就令其将请帖送来。但我身边婢女还需留下看守琼华院,恐无力再写请帖,能否请夫人帮忙?”
待莲雾领着侍从搬着一大箱笼的请帖送至正院时,温砚才知姜可离说的“帮忙”究竟是何分量。
但承诺已出,他自是不可能驳了自己的面子。
当含桃依着姜可离的命令,去请了沈以安来正院,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侯府主母执笔填着红帖,自家郡主则被婢子簇拥着伺候用茶点。
饶是沈以安见此画面,也不自觉地滞住脚步。好半晌才回过神上前行揖礼:“夫人、郡主。”
姜可离上前,本想亲自扶起他,却在瞧见兄长淡漠的神情时缩回了手:“兄长不必拘礼。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要设宴一事,今日请兄长来,就是想问问可有相邀的好友与其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