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雾随侍在姜可离身边,哪怕骨扇轻摇,但仍旧挥散不去夏日暑气。
云层连绵不断地聚拢,像是要遮住最后一缕微风。混杂于空气中的酷热颇有点逼人窒息的意味。
姜可离有些失了平日里的姿态,步子又快又急。原先两盏茶的路程,今日竟硬生生减半。
刚瞧见玉露堂的院落门,绵细的雨珠就朝着地面直坠而下。
莲雾抬起手想要遮住主子,却反被她拽起手腕朝院落内的屋檐下跑去。
原先靠着门框小憩的婢子惊醒,看见突然出现的主仆二人更是慌忙行礼道:“郡、郡主万福。”
惊雷照亮了暗沉苍穹,姜可离掸去裙上的水迹,也不再多加收拾就往屋内走去。
此时快到晚膳时分,姜可离踏进内室便看见沈若若正兴致勃勃地与贴身婢女在商讨晚间佳肴的菜色。
少女轻快的声音戛然而止,瞧见她略显狼狈的样子又赶忙围了上来,一脸惊疑:“长姐?你、你怎得这时候来了?”
沈若若摸了摸姜可离身上裹着潮气的袖摆,连忙扶着她坐下,急急地倒了杯热茶后,又转身去自己的箱柜中翻找衣物。
姜可离凝睇着颇有把箱柜翻个底掉架势的沈若若,只觉手中茶盏的热意似乎顺着手心肌肤传至心底。
她逐渐冷静下来,只觉自己今日为情绪所支配,实在有些冲动。
就连从前阿娘与她说的“常沉静方可应事有力”也抛掷脑后了。
思索间,沈若若已拿着崭新的裙裳递到她面前,灿烂笑意中带着微微窘迫:“长姐,好不容易找到了件全新的,你快换上吧。若是寒气侵体,怕是要落下病根的。”
姜可离接过衣裙,依言去屏风后更衣。
待再出来时,倒像换了个人。
少女的衣裙本就颜色鲜嫩,姜可离平日里穿惯了丹色与缃色,倒是生平第一次穿这碧色衣裳。
配以她面上艳丽的妆容,像是稚嫩的身段搭了个妩媚脸蛋。
沈若若轻咳一声憋住笑意,迎上去道:“何事引得长姐如此匆忙来找我?”
姜可离并未因服饰感到拘束,平复情绪后还是决定不必直截了当地将梦境告知他人。
眨眼间,她又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慵懒样子,伸手揉乱了沈若若的发髻:“无甚大事。只是过段时日想在侯府内设宴,特意来问问你可有想要邀请的闺秀?”
沈若若颇为不满地理顺发丝,闻言惊喜地看向长姐:“设宴?我也可以邀请好友前来吗?”
见姜可离点头,她更是直接兴冲冲地数着要邀请哪些宾客,直到被姜可离一把拉住才堪堪闭口。
“男客那边,我不方便询问,你可知兄长有哪些关系甚好的玩伴?”姜可离似是随口提起,言语淡淡。
沈若若止住话头,微微困惑道:“长姐若要办如此规模的宴会,可询问过夫人?”
瑾国关乎男女大防之事风气甚严,府内设宴常常据主人家的意思只请男客或是女客。
若是两厢皆请,那需得在请帖中注明后盖上主母的私印,以此为凭证。
就算是宴会当日,男女宾客也是分开入席。闺秀提前半个时辰先入后院,而公子则聚于前院。
这个漏洞倒是一时间被姜可离所忽略。
就算她身为郡主,但若请帖上无主母私印,也大概少有宾客到场。
见沈若若仍旧满脸疑惑地盯着她,姜可离将话顺势接下去:“等确认宾客名单后,我自会去找夫人商榷。”
沈若若肯定地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才告知她:“阿兄平日里常来往的好友大致是王、孟两家次子与林家嫡子。”
闻此,姜可离敛下长睫,眼底晦暗。
想必这林家嫡子就是梦中那个加害沈以安的凶手,也是最后在逃亡路上取他性命的“旧友”。
“这三家可有女眷?”
即使林家嫡子到场,姜可离大概率也无法直接与其面之,倒不如从他身边人下手。
“听阿兄说林家前段时候似是纳了妾。”沈若若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一点点为她绞着湿发。
得到想要的答案,姜可离心底涌起庆幸,她或许真的可以尽力改变这一切。
不为别的,她只知道若是阿娘在天有灵,定希望她保全侯府。
届时若能以宴会之名请来这林家嫡子的妾室,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她都需设法得知林家的动态。
……
荣常郡主将要设宴的消息传出,接连几日,昭平侯府的门房收到了不少各家送来的赠礼。
都是殷殷地盼着郡主的请帖不要落下自家的位置。
近日琼华院倒也迎来了许久不曾有的热闹,每个婢子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担着宴会筹备的一部分要务。
莲雾少时跟着姜可离读了好些时候的书,写得一手娟秀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