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立在原地没动,寒风吹鼓起斗篷,他整个身子都隐匿在篷摆下,唯露了双惨白修长的手,不时摩挲两下手中暖炉。
陈远主动抬步走过去,拱手复道:“大哥。”
陈叙不着意般把暖炉扔给王福,眸色淡淡,还是没开口。
方才隔着廊道唤得一声陈叙没理,现在亲自走上前重叫了声,给足了面子还是吃闭门气。
陈远脸上耐不住,但也没发作,“去找大哥好几次都说出去了,这回倒赶巧,在这碰上了。”
“乡下庄子住的不舒坦?”
“什么?”
陈叙侧身,“老想着往京里扎。”
闻话他脸色黯下。
王福发觉出二人不似表面平和,她刚挪动脚,就被陈叙目光定住,又慌站好,当做方才什么也没做。
像是干什么事正巧被他抓住。她低头,手指扣紧火烫的炉壁。
陈远顺目光看向王福,笑了声,“方才这姑娘正与我说着回家的闲话呢,在外为奴为婢过年都不能回家,也是可怜,方才我差点心软帮了她呢。”
王福心中怔住,“奴没有说,是方才二公子自己说的。”
接着她听那人笑了声
“这姑娘有趣儿,罢了姑娘而已,脸皮薄,是大哥房中的吧,大哥性子也别太狠,瘦的跟竹竿样的哪里抗你打。”
陈叙看向王福,“那日放你回去,字练了吗?”
“练了。”
“回去,拿给我看。”
王福只得应声,转身走时偷瞥了下他脸色,心中越发没底。
陈远眼睛眯着她走的身影,片刻出声说,“大哥放心,你打骂奴婢这回事我不会跟父亲说的,只是弟弟也要劝你,福姑娘性子软,要是真有天你给打跑了,最后身边不还是就剩你一人,你若有天……”
“王福。”陈叙打断,朝前逼了步,“是我的人,你动她,你就试试。”
他站直,平道:“你与周氏”
“大哥何苦要逼我母亲,你自己也是有娘的人。”
“不对。”陈叙摇头,“我娘已经死了,但是你娘,还没死。”
后头几字说的人心生寒涩,陈远忙慌喊:“你敢动我母亲你就……”
“你要是真敢这么做,且不说我,父亲他会放过你吗?”陈远恼怒空喊,他人的身影早已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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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福回去后忙从案下抽出这几日写的东西来,就着窗外阳光,想了想,挑拣了几张略微能过去眼的,送到陈叙桌案。
她能看出来陈叙又不高兴了,只求他过会儿别太为难自己,当然她自己上赶着去触霉头是万万不可能的。
坐在莞席上等了片刻钟也没等到人回来,倒是青石先拨帘进来。
“福姑娘怎么一个人,公子呢?”
王福说一会儿来,青石点点头,揭开炉子换了层新的香炭,拍拍手上碳灰,要走时听背后人道:“那个陈,二公子……”
青石回头,王福说的有些犹豫,但还是咬下舌接道:“你之前说的宾客,就是陈二公子吧?”青石也没藏着,点了点头。
“那为何他从不住在府里?”
“王福,你想去伺候他?”
这话从庭院穿堂而过,声寒堪比腊月风,王福看向门堂口,厚重门帘被撩开,陈叙跨门进来。
青石顺势退往一旁,唤了声公子,陈叙没应,披风也不摘,立在炉子前烘着手。
王福站起身摇头说不是,“奴没有那个心思,公子别这么想。”
说完了话,那人惯常冷着,她低头良久,终于在快要站不住身子时,听到他嗤声凉笑,王福抬头,看他捏着自己写的字,一页一页缓慢翻动。
“难看至极。”
这是第二次,他又说了这个词。
王福抿了抿唇,顺道:“奴,一定会写好的。”
陈叙捏着这沓子纸没作声,青石在旁行礼,迟疑了句,“公子,西角门里的狼过冬的吃食……”
“就她们吧。套车,一会儿我出去。”
青石领命走出。王福面色怔怔看着陈叙,不明白两人口中的“狼”“她们”是什么意思,她想往后退步,却直接被眼前人抓住手腕。
后背抵在佛案上,王福有些惊慌,陈叙就着她姿势,低头道:“何时跟二公子这么熟了?”
王福紧低着头,二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只剩层衣衫,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不熟的,奴给他让路,他他不走。”
陈叙抚着她的眼尾,“他还要帮你呢。”
“王福,你是我的人啊,怎么能让别人帮呢?”
“我没有让他帮我!是他自己这么说的!”
“别慌。”
王福掀起眼皮,颤颤盯着他,肩膀上全都是他扑出来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