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入秋的雨格外寒些,掰着指头算天数,下过这场,寒冬算是彻底来了。
“公子何时来的,怎的在屋外站着也不进来!”
窗外响起梁嬷嬷声,老太太和老侯爷一并向外看去。
片刻门响,陈叙额前沾了几滴雨,一边解着玄绒斗篷一边行礼问安。
老太太方才苦肃的脸上这才开始缓和,双眼温和,嘴中忍不住念叨叫他雨天不必来问安。
一旁奴婢接过斗篷,放在熏炉上烘着,搬了个凳子叫坐。
老太太起身,要亲自给拿桌上糕点,陈叙说,“孙儿来时已吃过午饭,祖母不必挂念。”
但老太太还是不得劲,怕外头雨寒入体,又让人添盏姜茶。
梁嬷嬷边往里走边道,“公子在外站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个人说声,这些个奴婢都躲懒去了,等雨停老奴定都打两板子!”
说着话,她便将话头转到陈叙身上,“老太太宴服一事,公子审问的如何?”
讲到这,老侯爷双眸开始隐怒,不免得又看向挂在木施上的狐皮大氅,中间的口子赫然对着几人,原先是想法子叫人缝补,看看能不能挽回。
可衣料珍贵,一年京中都进贡不了一两件,京中最好的绣娘都拿着没法,又不敢大张旗鼓寻人,怕传到皇后耳中生芥蒂,只得暂且挂着另想法子。
陈叙收回目光,撩起眼皮,“人暂且没揪出来,但事已至此,须先想想补救法子。”
老太太拍腿说是。
王国公宴请定在下月初,前些日子老国公丧事各家都算出力,宴会定然小不了,老国公又是为国捐躯,宫里那边皇后娘娘也要亲来表示慰问。阵仗颇大,自然一举一动都要斟酌,谁知到紧要关头,皇后亲赏衣裳给弄破了。
老侯爷不以为然,驳斥道:“此事定要查出来,狠狠重责好给皇后一个交代!”
陈叙眸中闪过一丝犀寒,他默然不语。
眼看老太太脸色又差下去,梁嬷嬷赶忙打着圆场劝告两句。
查出来能如何,打一顿赶出去还是怎么,本就时日不多还要废时去揪人,眼看宴席就到,总得先想出法子,等过了这厢再罚也不迟。
几人又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各自告退。
这会子雨水小了不少,青石执伞往东墙角寻去,扫了眼周围没有人影,翻墙而出。
顷刻间跑到偏门角下,砖墙缝隙水渍哗哗下流,他将身影隐退在壁石处,将墙角处的一块砖石抽出,用石子敲击两下墙面。
片刻。
外头传来两声轻咳,递进张纸条。
青石捏住,顺势藏进袖口,转身就撞上老侯爷,面色慌了瞬,立即镇住眉眼,恭身往后退两步,弯腰作揖。
老侯爷走过去看了他眼,身边常忠出声问道:“你是公子身边近侍,不在公子身边,在这做什么?”
他撩衣,半膝跪地,含糊了句,“奴才方丢了东西正寻着呢。”
老侯爷瞥了眼,甩袖撂下句话,“一样的不守规矩!”
见二人转身离去,青石才将憋闷在胸中的浊气缓缓吐出,又朝周围看了眼,不敢再耽搁,脚下步子生快往回走。
跨进庭院,顺手将手边雨伞撂在边上,迈步进厢房内。
见陈叙身影映在屏风后,正弯身提笔写字,知道他不爱在习字时让人扰,便捏着袖口纸,静声站在一旁。
过了柱香(和谐)功夫,那边才有了动作。
青石抬眼忙往里走,从袖口拿出纸,低头不再往上看。
半晌后,只听人啧了声,陈叙捏纸在烛火前燃了个角,随后一松手,灰烬火星跃然空中。
“奴才方才差点叫老侯爷瞧见,亏藏得及时。”
陈叙嗯了声,“那边人可有说什么?”
“并没,只是给了奴才这张纸条。”青石上前走步,压低声道:“公子,端王的意思是……”
陈叙双眸映着方才火影,唇角擒着淡漠冷笑,突然转身,声音提高道:“福娘,莫躲了!”
窗外雨帘处,人影不由自主晃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