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顺陈叙视线往外撇去,见王福手端托盘站檐角下,他侧身往外跨了步,兴奋道:“福姑娘快进啊!”
与她一同伺候公子久了,不免得生出些共侍情分,先前王福被赶到洗衣堂的几日,说实在的青石确有些不习惯。
况且他也并不知王福和公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即便想出声缓和二人几句,也只能说些无力的软和话。
王福跨进门槛,将托盘上的姜汤搁在桌案上,青石心中微叹,还是王福心思细,雨下了这么些天他都没想着熬碗姜茶。
亏得这几日梁嬷嬷没空往这边走,不然他不定怎么挨骂。
陈叙道:“你去将那些人都提出来。”
青石说是,转身执伞出了院。
庭院疾风骤起,往房中呼嗖吹着,衣袖鼓风,摆尾处猎猎作响。
“喝了吧。”
王福抬眼,问了句什么。
“方才在老太太那我喝过了。”说着陈叙懒散扬了扬下巴,“你喝了。”
她想了想,犹疑说:“可这是公子的碗。”抬头,见陈叙盯着自己不说话,又低低应了句好。
端起碗来,腾腾热气润了眼尾,王福仰头喝下去,喝到最后呛了口,放碗捂嘴咳了两声。
姜水辛辣,混着几丝甜腻。王福本是给陈叙备的,虽他从未说过口腹喜好,但前几次熬药给他往里添糖,他并未说不好,王福猜出陈叙不爱喝苦尝辣,因此每次熬药煮姜茶,都会搁里头添勺糖。
甜口的姜茶她有些不习惯,王福在家中时,糖虽算不得珍贵物,却是个须得省着用的调料品。除了做菜偶尔用点糖提鲜,再就是她哥每次喝药都要配上好多糖。
是以糖这种东西基本上都叫她哥用去,娘只说叫她懂事。所以王福不管喝药还是怎么,都是一锅酸苦酸苦汤水闭眼下咽,从未想过自己有日可以喝带甜味的汤水。
陈叙看她眼尾处的红泪,方要抬手,王福就下意识朝后退了步,他不悦问:“你躲什么?”
她摇摇头唔声说了句风寒,怕传染。未等反应,手就被陈叙一把握住,掌心被迫掰开朝上。
王福不得劲,想扭手腕挣脱。
他仔细凝着伤肿处,半晌才出声问了句,“还疼吗?”
确实还疼,那板子并不轻,但王福不敢说实话,只是摇摇头。
“被逼到无路可退是反击,不算冥顽不灵,你做得很好。”说着陈叙顺势松手,对上她目光,眼中含了几分笑意。
王福抿唇好几下,就是没张口说出来。
“什么?”
她吞了口口水,重新郑重道:“你之前说我无可救药,那我现在是不是有可救药。”
有可救药……陈叙听这几个字不免得嗤了声,但依着她低浅学识,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他沉喉嗯了声,启唇接道,“带你看个更好看的。”
王福没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未等出声询问,就被陈叙一把扯出厢房,他力气甚大,拽的她几乎要跄匍在地。
二人陡然入了雨帘,脚底噼啪踩着水窝,没多久就湿了衣裳。她并不知道陈叙突然意兴什么,手腕被紧箍最后挣脱不得,只能寻着他步子走。
过了会儿,陈叙停步在一门前,反手用力一推,奴婢们的痛呼声扑面而来。
王福顿住身子,眼睛逐渐由模糊到清晰,同时耳边传来温热吐息。
陈叙声音凉的如蛇身,“怎么办呢。”
她这才看清方才声音来源地。
是前几日夜里后罩房里欺辱她的奴婢和奴才。
他们此刻浑身肮脏,俨然已看不出本身样子,且不说衣衫整不整齐,一个个如同被浸泡在脏臭泥泞水地里,人不是人,鬼不像鬼。
陈叙满眼笑色,看着他们扭曲爬滚在地,甚至哼哧出几声笑来。
为首的是芝儿和茗惠,后背衣裳残裂,脊背挂着几条皮鞭血痕,正抱肩哆嗦。
王福被震住,要后退时,腰间遽然撑上只手,如同跟木棍给她绷直,她回头看进陈叙的眼中狂色。
青石搬来椅凳伺候他坐下,陈叙揽着王福腰身到他跟前,随后欣赏着面前人的狼狈情态。
受了他几天好,王福几乎差点忘了陈叙是个剜心嗜血之人,她怔怔然撑着伞,站在原地。
青石站到那些人跟前,一边摸着皮鞭一边道:“府中容不下争吵生事,仗势欺人之人,谁抢了玉子?”
众人怕着声,相互对看就是不敢说话,青石见状上手一人一鞭子,被迫挨打的几人受不得冤,立即指证,最后缩在最里头的奴才被揪了出来。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求公子宽恕……”
那人唤李贵,哆哆嗦嗦爬到跟前磕头认错,口中话声颤不成片,目光看向王福,作势要摊扑过去哭求,被青石一鞭子打回原位。
陈叙嗯了声,“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