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水面上金光粼粼,风拂垂柳,柳枝摇曳倒映水中。
岸边青石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美人,小美人一边颤巍巍唱着歌谣一边往下脱衣裙。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当金彩珠脱下上襦,露出雪白的臂膀,不知是谁兴奋的喊了一声,“有个美人脱光了。”
那些本来都聚集在告示栏处的商贾们一听“美人脱光了”,顿时纷纷扭头,一双双的眼睛像是忽然开了光,精准的找到了脱光的美人,当美人露出纤长的美腿,男人们花痴似的前仆后继的奔了过来。
告示栏处空了,顾云绣从容的走了过去,当她在那一面玻璃镜子里照见自己下巴处新长出来的一颗小红豆,她的心就凉了,她知道她因玻璃小靶镜而闻名的万宝阁将因失去镇店之宝而倒闭,她每个月会痛失两千多两净利润!
她禁不住看向敞开的芙蓉园侧门,她依旧只能看到假山花木的一角,而那个她本来另有打算的贱婢,却成了这园子的主人。
尊卑颠倒,何等的可笑。
这时,有一伙商人抬着一箱银锭走了来,经过她身侧,进了芙蓉园。
顾云绣按耐住急促跳动的心,板着脸道:“走吧。”
雪兰听着金彩珠惊惧的哭叫声,把嘴巴闭的紧紧的,脚步匆促,生怕没跟上就被丢掉了。
守在园门口收门票银的是个跟随柳藏莺的內侍,他见站在河岸边青石上那女子喊叫的不像样了,就扬声呵斥道:“皇家园林外,你们这些人哄抢女人衣裙,是想做什么?”
有人就笑嘻嘻道:“是小美人自己脱的,她脱了,我们不看白不看。”
金彩珠蹲在石头上,两臂拢胸,埋头哭叫。
內侍又道:“你们看吧,玻璃异宝是有数的,方才有几个大商人已经抬着银子进去了。”
本正戏弄美人的顿时一哄而散,披帛裙裳兀自往地上一扔就又往告示栏那里去看玻璃穿衣镜,身上带了银票来的,急忙就交银进园去了。
一时,金彩珠周围就空了,凉凉的风直把她吹的打哆嗦。
她慌忙下了石头,捡起粘了泥土的衣裙穿上,抬头四顾,不见来时的马车,顿时脸就白了,浑身颤抖。
——她被丢下了。
——她牺牲清白办成了事儿,怎么还是被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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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四合,宫门下钥了。
安福海立在太极殿廊庑下,两手插袖,望着晏青瓷快步走上来,怀抱锦匣,雄赳赳气昂昂,喜笑盈腮,他禁不住也笑了。
“总管大人,我的玻璃异宝展览会开门红,一日只门票收入两万一千两,更是接到了超过十万两的订单,我想与陛下分享,陛下可在殿内?”
“不在。”
晏青瓷心直口快,“那陛下去哪儿了?”
安福海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
晏青瓷飞扬的眉眼也沉稳了下来,只觉怀抱重金也索然无味,她在殿前的阶梯上坐下,两手捧脸,仰望星空,“我懂,陛下行踪不能问,那我在这里等等他,只等一会儿,若是等不到我就回神龙殿睡觉去了。”
笑容重新爬上安福海弥勒佛似的脸,“实没想到,晏主儿竟真有点金手,看您挣钱忒容易了。”
晏青瓷笑了笑,心想,那是因为我站在五千年积淀而成的高山上,你们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我俯拾即是。
“我拥有的商品别人没有,挣起钱来自然就像是白捡一样了。”
“总管大人有想吃的吗,明天这个时辰我回来给您带。”
安福海脸上的笑容更暖了些,“芙蓉盛宴上那一道佛跳墙令奴婢回味至今。”
“这个容易,芙蓉盛宴之后,芙蓉宴席就闻名了,我就让我爹在玉食楼复制了出来,明日我带佛跳墙给您,还有新出的奶茶引子和各色茶果也给您带一份,您喜欢红烧肉,我猜您也喜欢甜食。”
安福海满心的欢喜压不住,笑道:“晏主儿眼里有老奴。”
星空浩瀚,殿宇巍峨,坐在殿下石阶上的晏青瓷便被衬托的渺小又孤寂,这场景让安福海觉得有些熟悉,先皇驾崩那一夜,陛下可不就是也坐在这里吗,他这个老奴婢也是这样站立陪侍着,可那一夜的陛下啊,令他至今心有余悸。
肃冷的夜风把晏青瓷的脑子吹的清醒了些,她起身,和安福海打了招呼,便踏着灯火夜色回去了。
安福海目送她们主仆远去,依旧站在原地,像是一只为小主人严守门户的老狗。
浓浓月色,寒露沉降,太极殿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安福海蓦的惊醒,回身一望便是一喜。
穿一身广袖银白睡龙袍的谢懿之便道:“夜深了,大伴回去安歇吧。”
“唯。”安福海答应着,却又多了句嘴,“晏小主带着一锦匣的银票来寻过陛下,知道陛下不在,就坐在阶上等了许久,才回神龙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