屿应声抬头,努力微笑:“杨姨好,魏叔好。”
杨霖和别里同为松阿察十八中的初中老师,家世很不错,一家人都在教务系统。她本人对外又很有冲劲,如今是十八中的副校长。她丈夫魏一森在一家大型公司的松阿察分部做高管,几年前,别里就曾眼睛泛光地同雁屿提过,这位魏叔叔的年薪过了百万。
而这对夫妻的独子魏存之,则同雁屿做过一段时间的中学同学。大学时他们偶然去了同一座城市读书,两家人便时不时地在假期小聚几次。但随着雁屿读研,魏存之去外地工作后,两家人也很久没再有新的联系了。
杨霖笑着应下:“可不是嘛,别姐你提前退休以后咱们都没怎么见着。哎呀,一晃阿屿都这么漂亮了!”
别里就说:“存之呢?还在外地工作?”
魏一森:“是,他明天回来,在电话里点菜啦,我俩就赶紧出来买点菜,给他做好吃的。他前段时间忙呢,连觉都没时间睡,正好这次回来,我跟他妈妈给他好好养养身体。”
别里问:“存之是要在那边安家?有对象了没?阿屿一直就不谈,她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敢跟男的说话。你说当父母的,不就操心这个嘛。”
雁屿动了动嘴唇,对这个别里不知从哪儿来但坚信不已的论断,插嘴否认也不是,笑着应和也不是,只好垂着脑袋不吭声。
“大人”们完全不在意她的心理活动,继续聊天。杨霖说:“阿屿是小姑娘,文静挺好。存之……我一直没听他说谈朋友,倒是有不少小姑娘追他。”
别里:“那肯定,存之长得好看,工作也好,还能挣钱,好人家的小姑娘最喜欢这样的男孩了。我也好久没见着存之了,等他休整休整,我请他吃饭,咱两家人正好一块聚聚。”
雁屿闭了闭眼睛。
别里从来不做无法赋予意义的事,就像这顿饭,不管杨霖怎么想,在别里心里就是一场相亲宴。
魏一森向来不与人起矛盾,他摁住妻子的肩,笑着应下:“那感情好,这小子还没到家,就有人预定要给他接风了。”
别里喜上眉梢:“行,你们俩赶紧买东西吧,别一会太晚超市关门了。回头我联系你们啊。”
——
“我跟你杨姨定好了,这周五晚上吃饭,你下班回来接我,一起出发。”别里说。
雁屿举着手机,闷声答:“好。”
别里还没挂。她打电话总是很随心所欲,也不在意时间,想到什么就指责什么。于是接下来的话题,很快就变成了新的训诫。
“……你爸给你发的军队文职招考通知,你看了没?你就觉得自己脑子不行,啥也考不上了是不是?女孩子得有个一定啊,坐办公室收收文件,嫁个好人,不好吗?你就非得让我操心出一身病来?你——”
雁屿闭了闭眼睛:“妈,我还要去开会。先不说了。”
别里:“那个破班,连个编制也没有,上它啥用。”
她甩下这句,恶狠狠挂了电话。但她仍然不满意,大串微信连珠炮一般砸过来,堆成了整整几页的单方面输出楼。
【你说你不想考公务员,那你到底想干啥?】
【你就想一辈子给人打工了呗?】
【你知不知道就你这样打工的,人家好人家的男孩都不愿意要你?你看看人家什么社会地位,你什么社会地位?】
【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有个一定,你浪费了多少时间?人得有脑子!不动脑子是会变笨的!你这个认知水平不够!】
【我这一身病都是跟你操心操出来的。】
【我真的承受不了了,我无法再承受了,我心里很多话都说不出口啊。】
【我心脏有病,我都担心我会死的。】
【你上大学,我开始难过。我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八年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难过八年了。】
【我这三十年,白活啊。】
【我咋这么白活呢。】
走廊里越来越冷,雁屿放下手机,胸口针扎似的疼了一秒。
身后传来一道女声。
“会好的。”女人说,“明天晚上我带你去逛夜市?请你吃烤冷面。”
雁屿恍惚地答:“那也太小气了吧。”
“你想吃什么?”
“没想好。但是我现在好冷。”
“要抱抱?”
“嗯。”
走廊安静下来,温热手掌环住了雁屿双肩。但这种安静很快被人打破,楼梯拐角出现了鹿临洲的身影。
“雁老师?”他面上浮出一点困惑。
这一刻雁屿不是很想见到他,却也只能放下胳膊,转开身体挡住女人,低声向他解释:“我出来打个电话,刚刚是有点冷。”
女人看看他们俩,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
雁屿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