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林文姬在说话,谢望舒为李主簿辩解道:“李主簿他从前也是如此,话少得可怜。”
言外之意,袒护极其明显。
林文姬不再执着于此,反问道:“那你自己觉得谁最奇怪呢?”
“我觉得——王如归。”谢望舒揣测道:“但我以为,若是他们当中有人贪污行贿,应当是非常老练的。”
“你是觉得,王如归还太年轻了?”
谢望舒摇摇头,略显老成道:“他的处事待客之道并不年轻,我只是觉得他这个岁数想要折腾起来,年岁上确实还是有点显小。”
林文姬噗嗤一声笑,道:“你现如今不跟他相当年岁吗?照样折腾得风生水起。”
三言两语就到了谢家,还没踏上门槛就听到一阵争吵的声音。
林文姬挑眉,很是诧异,听里头的声音像是个年轻的小丫头,她提起裙摆,边上台阶边打趣谢望舒,道:“刚当上知县,就往家里送丫头了?这丫头这样闹腾着,谢大哥可是绝对吃不消的。”
“是我义妹,你进去了就知晓了,是个很招人疼的姑娘。”
里头争吵声不断,甚至有愈拔愈高的架势。
尖细又娇气的声音是宋盎春的,另一个声音粗哑,不像是谢景明的。
二人刚要进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就被眼尖的宋盎春先发叫住,她捏着嗓子吼道:“姐姐,你回来了!”
那被他抓住的人,一身破布衣裳,黑漆漆的,满是油渍和污迹,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不知道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乞丐。
他本来一直挣脱着试图往外走,见了两人,反而是像见鬼一般,又往后撤。
贺均平是个机灵的,这个不停拉扯他嚷嚷的小姑娘是个做不了主的,比起她,另外两人才是让人头疼的角色。
他原本是乘着另外两个人不在,才进来找晚上的菜饭,没想着这会被抓住了,还碰上厉害角色。
之前那个穿着官服的女子对他的嫌恶几乎毫不掩饰,这会真是喝凉水塞牙,倒霉到家了!
在宋盎春和这个乞丐掰扯之间,谢望舒摇了摇林文姬的手,轻声道:“小姑娘叫宋盎春。”
语罢,放大声音道:“盎春,怎么了这是?”
宋盎春气呼呼地,怒道:“姐姐,这是个小偷,偷厨房里的挂肉。”
谢望舒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道:“这样啊,你先放开人家的手,一块肉而已,你把人家的手都抓破了。”
宋盎春顺着谢望舒的视线去看,才注意到在这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衣袖已经烂了,露出两道口子,皮肤上涓涓往外冒血。
宋盎春一脸疑惑望着她,手上还死死抓住那乞丐。谢望舒其实并不知道这两道口子是怎么弄的,她此意只是为了制止住宋盎春和那乞丐来回拉扯。
林文姬见状,默不作声把门口挡住,笑而不语。
谢望舒慢慢一步一步走过去,她总觉得这乞丐有些熟悉,很想要看清那乞丐的面容。
那乞丐却是像知道她的心思一样,死命挡住脸。
这番举动,反而叫谢望舒更加好奇,这人绝对是认识她的,不然她那样温声细语善解人意,做什么躲得这样厉害?
她匆匆回忆这两天,心上涌现出一个猜测。若真是这样,他可别怪自己蛮横跋扈,毕竟他自己从前就是这样对别人的。
她也不替别人还那一份恨,就还自己的那一份。
这样想着,谢望舒轻轻道:“贺均平?”
话刚脱口,那乞丐猛地后背一僵,随即背佝偻地更厉害了,还是不言一语。
“是你吧?”谢望舒笃定道:“是你吧,为什么不敢抬头?”
依她看,他不抬头的这些片刻没有愧疚,只有害怕,深深地,值得人颤抖的害怕。
“盎春,我们家的打狗棍呢?”
谢望舒阴恻恻笑着,眼睛里迸射出一股寒意。
宋盎春先是眼露不解,又在一瞬间明白她的意思,从柴房里拿出一根粗长的木棍。
贺均平见状就要逃跑,他极快地闪现到大门口,却被林文姬挡住。
林文姬仿佛置身事外,不打算管这件事,可又在他跑到跟前时,幽幽说道:“这位是知县,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她不介意这人身上的脏污般,轻轻靠过去,道:“她可是所有知县里脾气最好的。”
一句话才说完,又快快捏住鼻子,干呕出来。
一下一下往这人身上呕吐,越吐越厉害。
贺均平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就呆愣地站在那里,既不往前再走步步,也不打算往后退半步。
四目相对,林文姬如一朵高洁干净的茉莉,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而她眼前站着的,是一个身背骂名,罪行累累的乞丐。
贺均平怔怔看着她,这样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在他眼前绽放着,让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