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讶然,“怎这么突然?”
秋水摇了摇头,“唉……母亲说,因他在老家做生意,好不容易抽身上京来,耽误不了几日,既如此,便跟着一同回他老家去,也省了后面的盘缠……”
“还要回老家?”清云下意识攥紧了秋水的手,“这……这再急,总归是一场人生大事,这般含含糊糊的进门是为哪样呢?可有周旋的余地?”
秋水又是摇了摇头,清云心急道:“你宽心,我这会子便去母亲那儿,将此事讲明,再延几日也好呀!你母亲担心路上的盘缠,这倒不难,我也同母亲讲了,你从咱侯府出去,还能少了这些钱不是?你再多住几日呀……日后……怕是再见也难了。”
话至此处,清云顿然失语,泪花随即夺眶而出,言语含含糊糊,“芜儿……还有沉香……她们若知道你这么快走,不知该多难过……”
秋水替她揩泪,自己也不顾哭成泪人,“好姑娘快莫哭了,你家慈心,我明儿就带着一家子来磕头谢恩!当年若不是你家见我受苦受难,我又如何有这泼天的富贵呢?我虽记性不大好,也不认几个字,也一直记得沉香教会我的一句话——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姑娘,我如今就要嫁人了,你该替我高兴才是呀,日后……日后虽难见面,可只要心在一处……”
秋水亦哭得伤心,后面的话也断断续续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两人就这样抱着,这夜极为漫长,月色听尽了她们二人互诉衷肠的话,清云不愿歇去——一觉醒来,她身边的姑娘离嫁人又近了一天,她恐这安静的月色消弭,便点着一盏烛火,见火灭了便忙着去新添上,两人说累了,便煮两盏清茶提神,又从小厨房端了茶果子来消遣。
秋水解开角黍上的彩绳,阵阵甜腻的香味儿四窜开来,她歪着头笑道:“这模样怪,倒不像是咱家包的角黍。”
清云一面朝碗里倒糖汁,一面回道:“不是咱家包的,是别家送来的节礼,只管吃个趣儿。”
秋水蘸了抹糖汁,随即咬下一口,半透明的黄浆直勾勾从嘴角弥出来,霎时,她定眼一亮,“呀!是红豆陷儿的!”
“欸?”清云突然放下手中拆开的线,探身一瞧,白花花的糯米团里,裹着比花还红的红豆,颗颗分明,浮着层淡黄糖汁,“嘶——”秋水眨巴着眼,“这蘸上了糖汁,真真儿是甜地腻歪!”
见清云许久未动,正呆愣在一旁,秋水便促道:“姑娘快尝尝你那是什么陷儿,这东西放凉了可不好吃了。”
清云面露赧然,在秋水注视下,她咬了一小口,“欸——这也是红豆馅儿的!”秋水咋呼道。
清云思量片刻,最后讪笑道:“这倒稀奇,平常吃的甜陷都是蜜枣,不知是哪家送来的礼呢?”
秋水带着似有若无的口吻,“总是动了心思的,甜的唬人!可不能多吃,我再去煮盏茶来解解腻。”
见人走远了些,清云放下手中未吃完的角黍,忙又去拆开剩下的角黍,又用公箸轻轻拨开,红豆晕开的红触目惊心,随后那抹红渐渐暗淡下来,与周遭的白融为一体,不过眨眼的功夫,它们相融得极为恰然。
她已然明白了白溪之的心意,可亦无比清楚——这是理所当然的,若不趁此节表明自己的一番心意,向自己炫耀这份轻而易举得来的喜事,难不成还要等以后,等着那青天白日,最不合时宜的时候,上赶着送礼么?需得是这样的节日时,他该有的君子气度才能渐渐浮现出来。
清云突然为自己感到莫名悲哀——她无法为他送来一盒角黍感到任何的高兴,送礼的人何错之有呢?他亦是可悲的。他这般做,似是已经妥协了,他已然向家族低头!可他们还未真正见面呐!纵使他未来的娘子是女流之辈,他已然接受了,以为一盒角黍足以表明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她自己呢?只剩她一人,在这场即将下聘的婚姻里单枪匹马,试图在已成定数的结局里找到一点点可以后悔的地方,纵使她遇人不淑,未来的夫君是多不讲理的蛮人,她再无了法子去挣脱,只因她一一拨开了这角黍,似是剥开了一个人袒露的真心,冥冥之中,她似乎也妥协了。
多悲戚的两个人!
她抬起头,心中之想杂乱无章,似有无数藤蔓,肆意攀腾往心口闯,直至从那眼角处跑了出来,她甚觉月色凄凉,却不知在一片天下,亦有同惆怅之人。
阿顺回来地极快,快到史姑娘还未将此事周全好,一番话便如一桶凉滋滋的水,如瀑直下。
“公子,已打听到了……江……永乐侯府已与平津伯府说了亲,说是中秋时,白家三公子便会去下聘。”
史煜心猛然一提,他突然憋住了气,嘴一张一合未吐出半个字,过了半晌,他动作极其不自然地开始收拾起方案上的诗册,故作不经意的问他:“哦……是谁?”
“他家可有两位姑娘。”他突然下意识的补充道,语气冷硬地像在逼问。
阿顺垂下头,不愿见面前人接下来的面色,“……打听的明白,是他家四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