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叫人张不开口。
“母亲是这样打算的——门当户对自然是好,可我恐你日后受委屈,我与你爹爹相商后,想让你低嫁伯爵府,你想,你祖父,你祖母,再如今你,都是侯爵府出身,故而等你进了门,日后的千事万事,他们家都不敢招你惹你。舒大娘子也允我了,只一两年,她儿必中举子,在朝谋官事,让咱两家都有面子。待祁氏有了身子啊,这管家权,自然落在你手里。你还不知吧,她家虽是个伯爵府,却与咱家一样,一生享荫,来日方长呀,若她儿仕途通顺,官家肯赐食邑,升官也是有的呀!到时,你已是当家主母,府中无人不听你的,再不会受半分委屈。”
清云有一瞬间的恍神——她不得不承认方才母亲的一席话,她已然动了心,好似一块蜜糖,逼着让她吞进嘴,问她甜不甜?可除了甜还有半分苦涩味道吗?
可她又转念一想,祁大娘子定是知此事,便特意过来,与她苦口婆心,点了她一番,才让自己如今有了踌躇之意,祁大娘子的话固然不错,又正如她所言——咱还是女儿身,时时刻刻不容错了礼数,连抛头露面的资格都没有!她又如何做主呢?怎么做主呢?
她怔怔看向母亲,难不成当着面,说伯爵府的是非?亦或是回绝母亲苦心周旋的婚事?
她两者都做不到!
母亲,咱再看看吧——想说的话停在她的嘴边,这或许是最好的一番推辞,只需她讲出来,母亲或许会应允,倘若不说,她便如一叶浮萍,千事万事,都替她谋划好了,只等来日进门。
“母亲,咱——”她终于鼓起勇气,将它说出来。
见她仍在思量,崔氏声音轻缓,回忆道:“唉……见你这般模样,倒让我想起从前,我嫁给你父亲的时候——那时我比你还倔,凭母亲在耳边叨叨,我都不听,让我远嫁荣州?我断断不肯,于是母亲将我锁在屋里,不许人送吃食,说是饿上几天便好了,可人算天算,她那时才发觉出来,原来我性子是那么倔!后来呐,你祖母亲自南下,与我在门外只说了一句——只我进门第一日,侯爵府便是由我当家,千事万事由我说了算!让我做当家主母,这是多少寒门女儿家的夙愿呢!你祖母一番话,才让我有了你,璟儿呐,我从前让你与我御下,便是为了来日,你能同我一样,做官宦家的主!做当家主母!”
这是崔氏的一番夙愿,比起清云那日在高禖前许下的夙愿,清云想——她或许才是最自私的,她将自己的夙愿托付给母亲,如今母亲替她完了,她却想抗拒,如今母亲如此替她思量自己的后半生,她亦应该替母亲完了。
“女儿听母亲的。”半晌后,寂声的屋里,顿然响起清云的声音。
言毕,只见崔氏垂下泪来,紧紧抱着她,清云挤不出一丝勉强的笑,只顾呆愣在一旁——她终究没能跨出反对世俗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