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大娘子说话一向如此,其实自己早已视为平常,女儿一番打圆场的话,又令他倍感舒畅,他接过女儿奉上的茶,还未碰嘴,便听里处崔氏拔高声音道:“璟儿,你一向听话,你父亲自然拿着话堵着你,瞧瞧你二哥吧,若论规矩,合该一视同仁,同你一起来问安才是,可你二哥起早便跑了出去吃花酒未归,你父亲可是一字未提。我不是要拌嘴吵事,作怪的人就在眼前,你母亲我不吐不快。”
清云心下默语,父亲母亲一向爱拌嘴,若是没碰见便罢了,眼下是碰见了,她不得不又站出来笑场,打破僵局,她思忖片刻,“祖母若真有要紧的事,二哥自然是与我一同来,一家子去。想是今儿之事与咱家没什么干系?只是母亲是当家主母,故而是要来传话的,二哥自然与我想至一处,便早早去祖母那儿问了安才出去,倒也不算逾矩。”
清云的一番话,似院外头顶上悬着的云,飘飘浮浮,若真是落了地砸向一方水池,也无一丝波澜,于大老爷,于崔氏而言,此时心境便是如此感受,再无想拌嘴之说。
待崔氏完毕,三人一同往东院去,从西院后的几间抱厦穿过,行至玉栏绕砌的廊尾,随后转过眼前一带绿窗油壁,见东院后有一块小清池,池沿绿柳低垂,花采缤纷,池中落红点点,锦鲤成对,此处正是东院后院,他们从抱厦路过,来到主院正厅。
清云儿时最喜待在祖母院中,时至今日依旧能闻佛香飘渺,院落迎面一道墨紫色影壁,众人从一侧而过,鱼贯而入,刚入门槛,清云便听见里屋祖母依旧健朗的笑声。
里屋正中摆一张梨木大圆几,后身放着一张紫檀高案,案上磊着各式套盒,均是剔红样式。左侧临靠一个剔红孔雀牡丹纹高几,几上摆一座委角长方盆玉石海棠盆景,右侧则立一个紫檀雕福寿纹六足高架,摆着一个玉鹤鹭纹炉,熏着南朝香,香漫至侧厅。
侧厅迎面一张紫檀素面南宫帽椅,正坐着江老太太。身下两侧皆是放着数张黄花梨四出头官帽椅,鳞次栉比,各自相对,陆陆续续快坐满了人。
右墙列着两个紫檀嵌犀角高浮雕海水云龙纹四件柜,正中云纹高几上静摆着一只官窑粉青釉弦纹瓶,而正对左墙却只摆着一扇黄花梨嵌刻灰彩绘楼台人物纹屏心十二扇屏风,远看惟妙惟肖,近瞧栩栩如生。
“老太太,人齐了。”一道苍老声音伏在谢老太太耳边。
大老爷同崔氏甫一坐下,清云上前作揖,盈盈道:“孙女问祖母安好。”
“快起来。”江老太太探身,将手抬向半空。
清云同府中姊妹坐于老太太右侧,刚落座,便有使女上前奉茶。
“姐姐。”一声俏音引清云侧目,见旁清月正捧着茶,眉眼笑意尽收入盏中,此时正抬起头,双腮陷着梨涡看着自己。
清云莞尔回笑,同她一起举盏,又扫了眼她正穿的一身水红单衣,轻言道:“你穿这样单薄,咳疾好了?”
“姐姐牵挂,已然好了许多。”见她声色依旧,清云稍稍宽了心。
见人齐,坐于上首的江老太太朝此处看来,先是问了于清月为首,仍在书苑读书的孙辈功课,又夸赞道:“逸儿如今已过解试,真真儿令我宽慰,原想着让你父亲忙几日,为你设宴庆贺,可正逢珠姐儿满月,这事便耽搁下来了。”话毕,便让身边的秦妈妈从右墙的四件柜里拿出一套段家墨龙宾十友与一支牙雕黑漆地描花笔筒过来。
江老太太抚着那套段家墨,面似靴皮里,抬起一双明亮的双眼,她放轻了声,似在回忆,缓缓道:“这套段家墨原是我嫁妆……我一个残年余力的,留着是浪费了,给你自然是最适合的,也算是祖母的贺礼。”话毕,便示意文逸接过。
被唤名的文逸“噌”的声立起身来,可双腿正如灌铅,半步未移,呆呆杵在那儿,引一旁清月轻笑起来,她歪身朝清云道:“我这傻哥哥,竟跟个呆雁一样!”
似乎是听见两姊妹细语,霎时,文逸双颊绯红起来,心下正踌躇不前,便听对面父亲起身替他解围。
二老爷盯着那套段家墨,恭身道:“若送墨,礼房多的是,段家已许久未制十友墨,实在稀罕,此物又为母亲嫁妆,给了他真真是浪费了。”
文逸忙屈身跟道:“爹爹说的是,祖母疼爱,孙儿心领,祖母嫁妆怎能收?且爹爹与母亲也曾教导孙儿于货财金玉则贪,还请祖母收回吧。”
“是啊!母亲贵礼,他哪儿受的起!”文逸的母亲何氏正笑的髻上珠钗乱颤,双眼却正看着文逸,满是慰意。
江老太太先是瞪了夫妇一眼,却不生气,脸色依旧和气,朝文逸道:“书苑教与你的是外头为人处世,可在这内里头就别拘着了,我也不大爱听这些掉书袋的话。”
见如此,文逸瞧父母亲皆未再开口,便上前领了礼。
他双手端着这套段家墨,共十锭,造型各异,譬如这一锭琴形墨,上刻松林,松叶又镶金漆,乃精雕细琢。坐于一旁的清月早按耐不住,歪身将那锭墨拿起,细细观摩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