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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1 / 5)

(一)

荣州安德坊,永乐侯府。

夜雨敲窗,孟春的习习凉风促着妇人的困意,方几上只留着一盏烛火辉映,两臂侧是堆叠成山的回帖,见人回来,她的眼底掠过几丝期许。

妇人抬起头,听一声脆响,“回主母,人刚走,估摸要些时日才到。”

妇人颔首,心下不免轻松,随即垂眸绽笑,“也是多年未与他们家见面了。”

(二)

太庆十二年。

昨儿的夜雨让春寒加剧,淋淋漓漓,如绢丝一般,或倾或飘在窗沿,她只静静地倚在窗旁,着一件翠绿纱绣西湖风景图长褙,下系云峰白裙如水晕开,整个人好似与春景融为一体。

蓝釉镌白花的三足小炉里正燃着昨日未完的半月香,清云懒懒得用一支铜火箸拨动上面浮着的香灰,屋内悄然无声“唉……”突然传来她微微叹声——此事已缠绵多日,眼瞧着时日不多了。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近,绿芜双腮扑着绯红,单一双炯亮的眼睛笑开了花,她喘着气道:“姑娘!已打听好了,和姑娘想得没错,都是些京中时兴料子做的衣裳,还有珠串儿什么的,倒没见多稀奇的。”

清云闻言,心下顿时豁然,她放下火箸,整个人也随即起身,眉眼盈盈处难掩欣喜,“既是家妹的满月,定要送与众不同的才好。”

绿芜上前拾了火箸,将小炉盖儿合上,木窗略开了三指缝的小口,贯进些许凉风,她又去将窗也合上,听清云如此说,她眉心一动,生起一抹愁意,忧道:“姑娘为的这事,连着几日没休息好。”

忽地又想到了什么,她扭过头,一双水灵眸子下,勾着笑靥道:“昨儿我去大相国寺烧朱院,瞧许多人胸前戴着玉坠子,问了好些人,原来这戴的是生肖玉坠儿——模样精致又小巧,寓意又好。姑娘何不请人雕个小兔?做成了玉坠儿给珠姐儿?”

“玉必有功,功必有意,意必吉祥,是好。”清云点头称应,水杏一般的双眸霎时变得明亮,绿芜也高兴地附和点头,心下也轻缓不少,又一面奉茶道:“如此,姑娘心事也算全了。”

清云略一迟疑,待思忖过后,她面露愁容,“可不就与他们一样?与那些金呐宝珠什么的无二,好生无趣。”话毕,手中的茶盏又放了下去。

绿芜一时语塞,摇了摇头,扭身将那小炉拿走添香去了。

清云仍困此事,无心读书——她正执一本从枕下取出的《断肠集》又独坐窗前,盯着页上一字出神,肉眼可见处,瞧沉香折了枝辛夷进来,将它插在天青釉细口瓶里。

“这是并蒂的?”清云得以缓神过来,她凑近细细一瞧,不禁笑讶道。

窄小的瓶口,赫然立着一株并蒂花,宛若雪山巅弥了层云色样的雾。

沉香朝里倾水,一面笑应:“是,原是咱院里种着的,已然开了花,我瞧着稀罕,可只开在外头可惜了,放屋里头添股香,姑娘可喜欢?”

“百卉迎韶律,辛夷花最先①。”清云如此朗声道,又侧目回忆,“我记得大哥曾赠我一幅画,画上便是此花,你去找了来挂着。”

“欸!”沉香提着裙身走远,脚步欢快。

绿芜捧着净后的香炉,迎面撞见跑出来的沉香,扫了她一眼,努了努嘴,“早起不见你人影儿,指定是去了后院儿偷玩儿,当心姑娘问了你的罪。”

沉香斜了她一眼,辩道:“我不过见姑娘这几日没个精神,后院才开了新花,我替她去折了花盼个笑脸,何错之有?”

未等绿芜开口,沉香轻哼一声,埋头急着跑远了些。

绿芜扭身啐了她一口,又心下喃喃——犟嘴的丫头,该是要打一顿才好!

快至午时,东院的使女来传话——今儿午饭在老太太那儿吃,此时正有要事。沉香将早已熏好的那件云峰白缎绣蝶纹长褙拿出来为清云换上,绿芜又重新替她梳了同心髻这才出门。

清云先是去了于西院的主院,向母亲崔氏问安,此时正逢父亲也在。

“爹爹,母亲安。”清云笑不露齿,举止小心,于一旁的大老爷瞧来,他甚是欣慰,故而满脸堆着笑,“璟儿来了。”

父亲唤她璟儿,这是清云闺名,母亲曾言,“璟”这一字,是父亲从前上山进庙时向“老神仙”求的,意为贵女似玉,光彩夺目容。

“我方才——”崔氏闻声,忙起身离了镜台往外走,“我同你父亲说,这老祖宗规矩也不用一时一刻守着,既你祖母有要事,你自个儿先去便是,偏你父亲作怪得很,让你又跑过来请安,璟儿呐,你坐一会儿,我这儿也快好了。”话毕,她不忘瞥了大老爷一眼,这才扭身回去。

见一旁父亲面露不快,清云甜甜一笑,言语间带着一股子蹩脚的娇俏,“既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后辈的自是要行矩的。母亲如此说,只因祖母来传要事,若是咱误了,自然又是另一番不是。爹爹,吃茶。”

大老爷闻言,眉眼亦缓和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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