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寺有失去父母的孩子，有些还在襁褓之中，这消息是有次太尉府宴席上，万氏故意当着林慈的面散布出去的，而之所以有难民冲撞轿子，也是万氏专门安插了人在其中挑火。
更要紧的是，那一天万氏以父兄的名义，请沈之行过府一叙，而用饭时侍女上的酒水里，加了些许蒙汗药。
看到沈之行昏昏沉沉地被家仆扶上回家的马车，万氏摸了摸袖中的腰牌，心中大定。
她算好了一切，太医一时请不到了，京城里的郎中都不知林慈的身体和之前的脉象，多半也无力回天。
而即便林慈这次能保住性命，也极有可能生不出孩子，纳妾就是势在必行，如此她与沈之行之间也必然出现裂痕，这样的裂痕在往后的小事中会不断放大，直至难以修复。
……
“纳妾就是势在必行。”沈轻晏眼底写满了痛恨和鄙夷，“你连做妾室都想好了。”
万氏冷然一笑，“做妾怎么了，卫国公府的妾，你以为想做就能做么？”
沈轻晏颔首，“万家诸人也鼎力支持，才一步步酿成当日之祸。”
万氏瞬间又紧张起来，“不是……不是支持……就是放任我胡闹，本来这些同我家人没什么关系的，我娘她是劝我的……”
沈轻晏却收了剑就带着一身腾腾的杀气往外走，万氏上前想拉住他，被直接踢翻，可再疼痛也顾不得了，口中只道：“我娘年纪大了，又算是你的长辈，几年前她来府里时，也给你带过好吃的好玩的，求求你看在你喊她一声‘外祖母’的份上，别同万家计较……”
“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想要□□也得通过他人之手，你一个闺阁女子，若无家人帮忙，如何布局。”沈轻晏嘲讽一笑，“现在记挂着家人了。你有没有想过，当年的卫国公夫人，是一个孩子最亲的家人。”
他大步出去。
听见门前落锁的声音，万氏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条命，约摸是捡回来了。
可她并不高兴，只觉得浑身没了力气，慢慢瘫倒在地，想着家中年迈的母亲，忽然忍不住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寻刀等在卫国公府角门处，见到沈轻晏出来，他赶紧上前伸出手，“公子的剑，属下会清理干净。”
沈轻晏却摇摇头，“不过一丝血迹，水一冲就干净。”
寻刀怔了怔，“一丝？公子并未要了她的性命？”
“你亦见过铁面司的犯人，在空荡荡的牢房里呆上七八日，就要求着人与他说话。而万氏的后半生，都会这么度过。”
寻刀虽然远比不得问剑话多，但想起那些犯人癫狂而苦苦哀求的模样，知道这确然是折磨，恐怕真过起这样的日子，万氏不到一年就要发疯。
大概这痛苦，跟死去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沈轻晏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问：“我记得万家之前借着同国公府攀上了关系，在外大肆敛财，还闹出了一桩放贷的案子？”
寻刀脸现愧色，“放贷而引起的案子实在太多，递到铁面司的也太多，属下实在记不得了。”
“去翻一翻，如果确有其事，就找些人去找他们借钱，借得越多越好，他们若是找人讨债，就想法子闹大，再去查查万家的那些阴沟子里的事儿，比如一年打死几个仆婢、收敛多少钱财。”
后面的事，已经不需要他说，寻刀见到太多大厦将倾，一件两件糟烂事儿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可若十几件糟烂事儿一并爆发出来，那就是神仙也救不了。
公子这是要整个万家彻底从京城里消失啊。
沈轻晏原以为今晚会取万氏性命，为了撇清干系，还得出城去与问剑汇合，装出自己一直都在驿站中安然睡觉的模样，此刻事儿算是办完了，匆匆离去。
反倒是昭宁被那么一打搅，又开始担忧，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睡着。等她睁开眼睛时，天色已大亮，外面隐隐传来柳嬷嬷刻意压低却明显很焦灼的声音，“……你再去瞧瞧，公主醒了就立时喊我……实在不知要不要入宫求见皇后娘娘……怎么就出了这种事……”
昭宁心中一咯噔，已觉得不太妙，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道：“是嬷嬷在外头么？有什么事就进来说罢。”
门轻响，几个丫鬟和柳嬷嬷一同进来，向昭宁行过礼后，柳嬷嬷当先说：“公主，今天一大早，驸马回来了，公主那时候还在睡着，驸马说不必喊醒您，要先进宫拜见陛下，奴婢们便照做了，可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张随原大人忽然到府上造访，问驸马是否回来了。”
昭宁问：“是铁面司的事？”
柳嬷嬷摇摇头，声音都有些颤了，“不，不是，奴婢拉住张大人问才知道，今早入城的，除了驸马，还有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军报，说南夏忽然陈兵渃水关外，军中传闻，渃水关城防图已落入南夏人手中！”
昭宁本来正在碧琴绯月的服侍下穿衣裳，听到这话豁然转过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