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末滚着铅云,长驱斗晦地压的人闷。
沿路行过,微微凝立,发觉四处枝条萧索,才忆起今日立了冬。
不过是几日的功夫,她已是钗环尽去,一身白衣惨淡。
听说圣上已差人将端安王放回了宫,莲歌心中稍安。
行至半道,忽听一阵笑,原来是梓允带着五公主去宁馨殿问安,那茗鸢追着曲廊处啄食的几只云鸦跑,好些日子未瞧到莲歌,眼睛一亮,如雪娃娃似地奔了来,挥着圆润绵软的小手,当下捉了莲歌的袖子,笑的暖风如沐。
“我说五凤,听说叶师傅夸了你,说你比帝京的小子们认的字还多呢,这滄岳朝看来要出女状元了?”莲歌翘翘大拇指赞道。
此一说,那孩童眉眼弯弯,认真地顿了顿首,那得意的模样笑煞了旁人。
“小主子,今入冬当补那嘴空,想娘娘定给您备了美味的冬膳呢,公主且先随了这七爷去,奴才们一会子带了皇后娘娘的恩典去给您见礼儿去!”凤藻宫的常侍太监周承裕于旁笑言道。
“五凤,娘娘给你备了你爱吃的菘仁酥呢,且随了你七哥去!”莲歌亦哄道。
茗鸢站着不动,只笑着伸出两只玉白的小手,莲歌瞧了,知她想拍手打歌,一时拗她不过,遂颔首道:“只一巡,三哥如今躺在榻上闷,且与他玩去,记得代我问娘娘安!”
五公主脑袋点点,莲歌瞧见一只落在槲寄上的黑鸦,眼眸一转,与茗鸢拍手歌道:“寒冬来,西风劲,黑黑的鸹儿,归橧巢,暖春回,东风摇,青青的鹰儿,冲霄汉!”
梓允一旁听的真,瞧着自己一身玄色披风,心道自己这信使,如何变作了那黑鸹子了?
“今儿立冬,只觉这一背的凉,想来倒真该冬补了!”
梓允与周公公煞有介事地说,那太监连声附和,直道:“七爷,小心贵体!”
那少年谢了句,深看莲歌一眼,当下将茗鸢抱了教道:“手抄好,端庄淑仪,三哥待会子要过问你功课呢!”
那太监躬身相送,莲歌螓首暗忖,只默不作声地抄袖头前行了,后摸到袖中一纸团,心中一亮,小心瞧了,上书:“遇刚则刚!”,眨眨眼,莲歌心中连连哀唤了声三哥。
想她这外强中干的面相,去那凤藻宫就是以卵击石,她那点虎胆也就敢与诸葛小四儿身上比划两下子,还经常白旗招展。
眼下出了血溅凤宫的乱子,虽知系那陈娥所为,却到底因自己累及了无辜。
那凨真姑姑是少数身边能与皇后娘娘说体己话儿的人,如今惨死,娘娘受不住,自是情理之中。
此时此刻,自己如何能“刚”的起来?
凤藻宫,鎏金脚炉熏香半染,皇后娘娘正在寝宫换装,诸人皆恭候于外。
耳听那天井处的寒鸦叫的凄清,周承裕直说这宫里的鸹儿又该赶了,每岁的这个时候最是闹人,他本无意一说,身边的婆子却听者有心,眉眼精光大盛道:“可不是如公公说的,这不知冷暖的东西,攀枝做巢,来来去去的,自该早赶了去!”
莲歌听着眉头猛的蹙了起来,这夹阴带刺的话,最是刁厉。
这宫里头混账不少,习了那那谄媚倾轧、笑里藏刀的伎俩,经年累月的兴风作浪。
“才入了冬,这宫中口中嚼冰的人便多了!”
一清音落下,声音不大,却着实振聋发聩。
诸人齐刷刷抬首,殿外已袅娜步入一气质出尘的女子,凤翅簪头、鬓雾仙姿,螺眉下秋水莹莹,瑶鼻下桃樱明润,美人外披轻裘海棠红的斗篷,内中湖蓝洒金缂丝罗袄,而宝相云纹束腰下同色十二褶花的凤裙,清雅华贵,行动间步步生花,神姿翩然,让人移不开视线。
周承裕揉揉眼,赶忙掬起笑容带着下头人问了安,流月深瞪了那婆子一眼,目光又落于莲歌一身落罪的素装,黛眉深蹙,只于那周承裕道:“烦劳公公去皇后娘娘处通传一声,就说本宫来问安,今日想讨一个人情,想带公主回宫,恳请娘娘凤允!”
“帘外可是玉妃来了?”珠帘玎玲一响,身着百鸟朝凤绛衣宫裙的皇后娘娘由两位贴身宫娥随着端仪行来。
周承裕手执拂尘上前回了话,夏侯褒怡目光落于云母屏几旁色貌耀人的女子,心底生出了深深的忧虑与迷茫,也曾一次次望向那帝台上的身影,想圣上心里定是如自己一般七上八下,参不明白。
收回心思,见诸人施礼,夏侯褒怡当下唤了平身,赐座上茶,于流月微笑道:“妹妹的话,本宫适才已听到了,不知这可是圣上的意思?”
“听闻端安王已奉旨回了濋章殿,流月想公主回宫也当属圣意,请娘娘首肯!”
“此事本宫自是听说了,妹妹入宫日子尚短,不知者不怪,这内廷之事自不是那朝事,本宫留公主在此,并非是要兴师问罪、私自发落,本宫以为对公主施以教诲,也当属圣意!”
捻着手上的香麝佛珠,皇后娘娘目光淡淡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