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地上的牡丹,叹息着俯身拾起。
这国色天香的美人,脾气果真也差到了极致,未予计较,殿外有礼监传声于内,今日他想赏的人到了!
“传!”武皇沉声道,兀自理了理心绪。
自外步入的少年,风致俊朗、气韵清雅,手中也握了一枝牡丹,尚从一番凌乱中回过神来。
他有些自谴,赴宴赴宴,何故鬼使神差沿着那牡丹园子流连?
春景如画,园中宫娥呼朋引伴,其中素娥被簇拥着簪上了一朵粉中冠,若花神一般笑出了三月的明媚,梨涡轻漾,清清若水。
轩辕铎壬失神于那一笑倾城的美丽中,怔忡孑立,默在了当场,害那宫娥在抬眸一刹的惶惊中将那满篮丹锦坠落在地。
“奴婢……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今日是花朝节,这枝牡丹殿下收下,乃滄岳朝的节俗,会春风得意、繁花似锦!”
眼见那女子泾渭两分,奴婢奴婢地自居,屈身而走,轩辕铎壬心中落满涩然。
入内面君,四目相对,各中一枝牡丹,虽不知缘故,可那苦笑似如出一辙。
主客寒暄,宫娥入内,近前奉茶。
自莲歌那丑丫头得意洋洋地告诉自己一些事后,流月便匪夷所思。
她不信什么会射小箭的“丘比特”,她信自己的这双眼睛。
此番花朝节,她刻意将姚姝调于了太极宫,便是要看个真切。
不远处侍立的宫娥有着出挑的美貌,螺眉入鬓、明眸皓齿、袅娜动人。
她曾服侍过滄岳朝最为华贵的女人夏侯褒怡,在宫廷的幽深波诡中,出落成一名行事得体、伶俐无匹的宫人,甚至曾一度是充纳后宫、荣升丽嫔的人选。
旧岁她识破了刺客,掌掴了青転侯,冰雪聪颖而富有胆识。
这些可以轻易打动人心的东西,以流月对轩辕铎壬的了解,却统统无法成为太子殿下落心的缘由。
若是这般,她流月当早已成为了铎壬太子的心上人。
而开在铎壬这般美好之人心头的,该是一朵世间罕有的奇葩!
姚姝?
她是吗?
心中叩问数度,待那姚姝近前伺候,流月将少年席前的那朵牡丹,俏生生地簪入了鬓中,换来帝目深炯地一瞥。
“御前失仪,可是簪歪了?”美人形容亲昵地问那储君。
轩辕铎壬神色一讷,一盏香茗已落于案前,眼前宫娥恭谨有度,裣衽福身时,当即为流月插好。
“昔日莲塘未有牡丹,好生遗憾,如今园中芳菲,便一直想着戴于你瞧,且记了我,是流月送殿下的花朝节佳礼!”
美人颇为认真道,轩辕铎壬闻言,忆起少时她将莲朵簪入发中的满目悲色,唇际牵起一弯笑意,当下敬谢道:“此份佳礼,铎壬永生难忘!”
“楚贼已临天命之年,殿下风华正茂,今日两军对垒,殿下定要将轩辕皇旗插上帝都!”
美人不屑地打量过那玄色王旗,冲少年抛过一妩媚的眼神。
武皇知这美人恶毒,今日倚老卖老,自是要会会这风华正茂的翩翩少年。
龙袖一挥,已有衣衫分明的侍者入内,各居其位。
有手持杏黄色令旗的侍人步过,轩辕铎壬看向流月遗憾地亮出三支令旗,当下意会。
自席中站起,墨眸沉定,于来人一摆手,示意那宫娥道:“姚宫人,你来!”
武皇捋髯颔首,姚姝见状,不敢怠慢,忙躬身于少年面前施礼道:“奴婢谨遵太子殿下口谕!”
“姚宫人,不是奴婢,是旗令官!”
少年拧眉,将三支令旗递过,姚姝水眸一漾,欠身接了,见那少年已随圣上步去了二层观阵。
对席的美人打量二人,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诸葛豊迟第一次发觉此中的少年是骄傲的,对于自己多年斟酌方于下首展示出来的一派皇壤之地,少年只默默淡扫了半晌,便敲击了头顶上方悬挂的战鼓。
好个初生牛犊不怕虎!
诸葛豊迟心中感叹,也当下舞动了红槌,入主中军帐中。
旗令纷纷打出,邬敕国很快变成了一片战海,下方服色各异的兵卒手持令牌,有条不紊地推演着战局,伴随着各种萧杀嘶鸣的声音,起伏不停,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