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行来的男子,一身纹饰繁复的劲装,珊瑚色的发丝浓稠地垂在肩侧,头顶的发辫处结了镂刻神兽的银饰,居中一枚茶色碧玺透着如他眸色一般妖冶的光芒。
“想必今日定是公主布的局?”火罗王倨傲地步来,双眸幽亮地一眯,打量着秋千上的少女。
“主上早已参透,便不是局,是迎接王驾的饮福大宴!”
少女喜悦间,施力一摇,那秋千已飘过了男子的头顶。
尉迟璿璥只看到眉目清灵的女子明眸处一抹璀璨,耳畔便落下银铃悦耳的笑声。
“但问公主,不知今日这饮福大宴,孤会讨得哪位神灵的福佑?”尉迟璿璥飞身跃向秋千,当即有意助她一助。
“是一比丘相的菩萨,名曰地藏!先前发愿,望能寻得王上踪迹,免了三殿下之罚,如今事成,倒真该谢谢这大愿菩萨呢!”少女明眸含笑,那秋千已走高了去。
“这分明是你寻私而得的福愿,却与这饮福大宴名实不符。孤不过是寻了菩萨之佛旨前来度你,适才画舫中已饮了你的千里酒,想必如今公主已是福延千里,菩萨恐都要笑醒了呢!”
男子眼眸渐深,只摇了两下,那秋千已摇至了高点。
听出这可汗话中藏怨,长风中,少女的眼眸因扫到下方悬空的景致,脸色微乱。
“孤帮你摇到最高处可好?”
耳畔笑声浓,少女闻言神情已不似前时的明快,眸中惧意一寸寸地扩大开去。
“停——,快停下!”少女执目命道。
“公主长乐无极,如此良辰,还是孤陪你多荡一会儿!”尉迟璿璥目光狡黠地攀上绳索,倒悬于上方悠闲笑道。
华彩的衣袖飘扬,只见那可汗一阵飞腾攀悬,好不快哉!
而握在手中的秋千绳索则剧烈地晃动起来,整个人已不似荡秋千,竟似民间艺人的杂耍,惊悚非常,而后他以掌风摧了那绳索几下,眼前的秋千已高飞入云了。
莲歌骇然抬首,那方潋滟的双眸正阴仄仄地瞅着她,红藻般的头发垂扫过自己的额角,刺痒痒地,害她的眼眸艰涩地眨了又眨。
果真如姜尚郡主所言是个红毛厉鬼!
京畿上下因你这可汗疲于奔命,你行事乖张,戏耍胡闹也就罢了!
如今还要来找我的晦气!
“放本殿下来——”少女眸光沁亮道。
一道目光移来,盯视着少女美丽的瞳眸,已罩上了三秋之寒!
“珠拉雪山的佛光
送来草原的真神
赤霞的烈焰
照耀勇士的魂魄
星月的锋刃
诛杀六道的妖恶
伽蓝的金莲
开满圣知的领国
……
一段梵语冷冷地飘下,少女面部抽了抽。
潭眸移向那火罗可汗瞋目裂眦的幽冥脸孔,抬手间一块碧玺落在手中,泛着不寻常的光芒。
看着那块国母才配拥有的碧玺,他着实吃了一惊,转而那张修罗冷面已杀气浮涌,一声胡哨过后,莲歌已被扔到了一匹高头大马上。
“饮福大宴吗?孤这就带你这亡国公主去好生品尝一番!”
男子飞身上马,急遽的马蹄声响彻宫苑大道。
御湖上的烟花分外璀璨,只是才眨眼的功夫,便从莲歌的面前飘远了……
京郊的月色如玉一般清朗,尘野的清香丝丝入鼻。
比起宫廷的华美,这方才是尘世原本自在的模样!
马儿停住,她被粗蛮地拉下马背。
前方毛竹环绕处是一片低矮的暗影,那般的天地无光。
自一盏青灯的幽亮中,她终于辨清眼前是一座废弃的佛寺。
堂内似曾打扫过,未有蛛灰蒙尘。
侧目的一瞬,法相温慈的地藏菩萨现于眼前。
心中凉了一凉,这里怎会有什么饮福大宴?
尉迟璿璥风姿若神,也未睬她,无比虔诚地一番焚香祝祷,让莲歌背脊飘起了冷汗。
大开杀戒前,恶魔党通常都会如此慈悲为怀的拜拜佛堂。
随叶师傅读书的日子,也曾在一些政览中读过有关这火罗王的记载。
九岁登上汗位的少年,新君得立便接连杀伐了三日,雪山脚下各部瞬息之间鸦雀无声。
尉迟璿璥屠过城、放过火,挖过坟……
四处征战于他是太过平常的景致。
熙元十九年,他与声名狼藉的库绰部的头子呼图尔联手剿灭了他叔王的霍合真部,当然他还将其美貌的叔母乌乞阿卓纳入了他的后宫,那年他不过年方十七。
王者,自有那骄奢淫逸之风,火罗王也是酷爱享受生活的“新新人类”。
除去美姬无数,尉迟璿璥为自己造了一座奢靡华丽的“七宝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