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家中唯一的铜镜中映出此世的墨小莲,头上扎着可笑的丫鬟髻,一脸稚气,面孔清秀,十二、三岁的摸样,丑丫头!她嘟囔一声。
这是悲惨的一天,墨小莲就这样无辜地穿越了……
我时常想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定要比昔日的墨小莲活得更加生龙活虎,只是令我意外的是,我错穿到了一个古代的时空中,我的人生与人生的重来是两个概念,似乎只能依着这位被唤作莲歌的九亩公主错乱下去。
太子哥哥说去年天降瑞雪,今年定是丰年稔岁,我的视线扫过茅舍周边的莲花池塘,在国境内连根麦芒的影儿也没看到。
父皇说现今物阜民丰,有盛世之象,我来了几日,算来算去,我国现今的领土上除了四位当权者,未见到我邬敕国半个臣民。
母后机杼勤苦,问后我方知此时是熙元历二十六年,敕云历的四十一年。
熙元,熙元,我的眼睛陡然放亮,距离那场“流月之乱“尚有十一年。
当我问及母后为何我邬敕国只有九亩莲塘的时候,母亲嗔怪地垂下眼帘,或许我又揭了母亲心中的疮疤,看着她发间隐隐有了几根白发,我终是无法再问下去。
父皇正在悉心打理茅屋前的一片菜畦,我想他也曾贵为一朝天子,如今依然淡定从容,若不是心如袤海,恐很难度过这艰难的年岁。
心中有些油然而升的崇敬,于是我跑过去,要帮父皇播洒那一片绿意,他慈祥地转身拭了拭额际的汗水,眼中满是赞许,只是他却不允我下地:“我邬敕国的公主清雅如莲,身有百艺,怎能做此等粗陋的活计?”
“可是……可是……太子哥哥不也在那边放羊么?”我不甚苟同地嘟起了嘴巴,心想您这一国之君都能尝试这农桑稼穑,我这金枝玉叶又有何做不得的?
“你的太子哥哥铎壬身为一国储君,堂堂须眉,当忍人间百苦!”父皇训教于我,那般清睿的眼睛,有着不可折催的坚毅,压下了我所有争辩的话语。
“莲儿,母后给你织了新衣裳,快来试试!”这时我的母后从茅舍探出头来,唤我道。
那是一件湖蓝色的锦罗长裙,腰间粉色的流苏垂下,衣襟上依然是我的母后最喜欢的红莲,看着母亲身上的粗麻素服,看着太子哥哥青衫上明晃晃的补丁,那一刻我已从初见这锦衣的欢喜中清醒。
“母后,织这衣裳伤眼,莲儿的衣裳还多着,莫要如此辛苦了!”我抚摸着母后一针一线绣出的莲花样子,颇为窝心地说道。
“莲儿,当初若不是你衣衫清陋,怎会遭人辱骂讥笑,哑了这若许年?母后如何都不会让莲儿再受苦了!”
她紧紧搂着我,几度哽咽,捧着我的脸颊,怜惜地抚过,手上的茧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于是乎我的心房忽地一暖,四处似乎不再黯淡无光了。
“母后,莲儿如今长大了,再不会为没有金钗华服而自艾自怜,正所谓天生丽质难自弃,莲儿就算是身穿粗麻,也一样的美丽快乐不是?”我将那锦衣叠好放在母亲的柜中,替这个唤作莲歌的九亩公主拥抱了她的母亲,而眼前端庄贤惠的女人露出欣慰的欢颜,转而又热泪盈眶了。
天边彩霞满天的时候,父皇牵着母后去莲塘边散步,太子哥哥说那是他们经年的习惯,我偷眼看到二人伉俪情深的模样,想他们一路相携走过无数风雨,或许这就是人世间最美丽的画卷了吧?
当我还要继续偷窥时,上方一道视线投来,我的太子哥哥铎壬轻笑间在我的额上弹了一记,于是我灰溜溜地被遣回了闺房。
此世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并无什么娱乐,四周暗下来的时候,我在榻上数着绵羊,数的口干舌燥,依然没有丝毫困意。
站起来打开窗子,远处的莲塘边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我的太子哥哥默默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我正欲出门看的时候,夜色下一片莲叶如长了脚一般,正慢慢地朝东侧移动。
头羊小白咩咩叫了两声,那荷叶下钻出一个人来,他将一捧青草塞进了小白的嘴里,然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我眼瞅着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
头羊小白咀嚼着草料,躲在暗处吃起了独食。那个荷叶公子便轻车熟路地进入了我邬敕国的“御膳房”。
这这这——
这定是个偷儿!
想我正无聊至极,突然遇到蟊贼来访,心中一时兴起了莫名的激动,猫腰而过,于外方仔细听了听那间草屋中的动静,然内中竟悄无声息。
真是奇怪!
我手持羊鞭而入,心想他若敢偷了铎壬哥为我亲钓的大鲤鱼,我非要将他暴饿三日不可!
可是“御膳房”除了喜人的大鲤鱼在木盆中悠游,那手执荷叶的蟊贼却连个人影都找不见了。
“咕嘟——咕嘟——”有微小的声音自地下传来,将我吓了一跳。
目光凝视而去,那日母后还说要做酱菜来着,应是我邬敕国的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