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课业终于结束了。
先生前脚刚走,后脚王凌就邀着安之要去煎茶聊天:“太久不见三娘子,正巧我哥哥使人送了一批茶来,我们一起去煎茶,听三娘子讲西域见闻,岂不是妙哉?”
此时时间尚早,女学的课程并不很多,只是半下午的光景,统一安排的课程就已经结束了。自然也有些女孩子留在书院里一起念念书、下下棋,与手帕交们消磨些时间,快到用晚膳的时候才归家。
女学有些外地上京里来念书的女孩子,书院就统一安排了宿舍,家在京城的女孩子们也能申请,有事时可以在此留宿。早在秦家大娘子素之在这里念书的时候,家里就给女孩子们留了一个小院子,后来姒之与明之来念书,也都是继续用这个院子。如今安之来了,明之也就亲自去嘱咐湛卢去把姒之从前用的那间收拾齐整。
安之笑着拒绝了:“阿凌盛情,只是我回来后还没见过我家大姐姐,昨日已经向姐姐送了拜帖,约好了今天放课后去拜访的。”王凌也只能作罢,又与她讲:“说起来,我也许久没见到你家大姐姐了,也请替我问她好。”
安之答应着,等明之事无巨细地安顿好院落的事情,姐妹两个一起上了马车。
秦家大娘子素之,前些年早就许嫁给了东川侯世子南怀星。这桩亲事,镇国公府上上下下都相当满意:一则是两家门户相当,都是祖上都是开国时的勋贵;另一则,勋贵小辈大多是荫官,南怀星却早有才名,镇国公府看中他踏实上进、一表人才。安之还记得,大姐成婚那阵子,皇后娘娘搂着她和长宁,感叹素之找了一门好亲:“镇国公二太太是好眼光,大娘子的亲事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坐在马车上,明之却是在叹气:“三姐姐才回来,可能还不知道大姐姐家里的事情,她家里如今······有些乱。”
安之再问,明之回答:“我母亲不让我多谈这些。”可是她眼巴巴地盯着安之看,恨不得把“问我吧”写在脸上。安之心里觉得好笑,故意说:“哦,既然二叔母这样说,那我也就不问了。”
明之:“······”幽怨地盯着安之,安之心里憋笑,故意不看她,又起另一个话头:“哎,夫子今日说······”
“既然三姐姐你这么想知道,况且我们还要上门去拜访,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明之自欺欺人地打断安之,“前些日子,东川侯侯夫人母家表妹带着女儿来侯府小住,说是要为那位表姑娘订一门亲事,本来也是好事,只是也不见侯夫人请媒人,却总是打发那表姑娘去大姐夫的书房送东西。大姐姐还没说什么,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侯夫人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明之面色不虞,安之也蹙眉:“大姐夫如何说?”“倒还是不大在意。姐姐与他说起,最近常见表姑娘,他反倒说:‘劳烦你与母亲一同看看,为她订一门好亲事。她们母女俩也不容易。’可他当真不知道侯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我看也未必。”
安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问:“那大姐姐怎么样呢?”“大姐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件事是她身边的宋嬷嬷前些日子回府里与母亲说的,我与三嫂嫂正巧在,就听了一耳朵。母亲也没动怒,嫂嫂还夸大姐呢,说她举止合宜,进退有度。我略有些不忿,母亲问我,若是我遇上了这些事情待如何?我那时就答,费些气力找个好人家发嫁了。母亲与嫂嫂都摇头,我再要问,她们却让我去问大姐。”
安之摇摇头,也说不好:“若大姐姐亲自去做这些事情,找到一户表姑娘满意的人家必定难如登天,找不到,那表姑娘下半生一有不顺就会埋怨大姐,大姐必定受婆母刁难。再者,贸然去插手人家的婚事,那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坏名声是洗不脱了。”
明之略加思索,也明白了其中关窍,点头称是。两个女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马车里寂寂无声。半晌时间过去,明之打起精神,笑道:“我们其实什么也不知道呢。到底大姐姐与姐夫如何想,今日去拜访才知。不过是个表姑娘,此事要紧的只有婆母的态度与大姐的名声。”安之没说话,轻轻搂过妹妹。
两人到了东川侯府,依礼是要拜访侯夫人。仆妇引着上到堂上,又是一串繁复的礼节。安之悄悄观察东川侯夫人,她年纪不是很老,风韵犹存的脸上也泛起令人舒服的笑容,很和善地与姐妹俩搭话。她也很有说话的艺术,和安之聊聊西域的见闻,夸她勇敢有智谋;又赞明之在京城社交圈如鱼得水,受人欢迎。纵然姐妹俩心情不豫,在东川侯夫人如沐春风的招待下,似乎气也平了。
借着寒暄的空隙,安之望向侯夫人那张美丽的脸。她的脸上是自然流露的温情与和蔼,仿佛真的在乎安之是不是在西域时常常想家。可是这个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侯夫人的问候只是出于泛泛的礼貌。
这是无意义的,安之心里泛起无端的躁意,却又悚然,她听到侯夫人谈起了表姑娘,仿佛图穷匕见。
“······你们从前来我这里,我也不留你们,怕你们随我说话腻烦。如今